“哈哈哈,痛快!安老板不愧是魔門八大高手之一,雖然排名靠後,可杜某人依然不是對手。”杜伏威雖然落於下風,卻毫不氣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短短時日,曾今雄踞一方的他接連受挫。先是被玄機以絕強武力壓服,再是被兩名陰葵派的家夥用天魔立場偷襲製服,最後半生心血更被宇文化及屠戮、掠奪,心中鬱鬱之氣一直難以發作。


    現在和安隆結結實實的打過一場,借以發泄心中積鬱,胸腹間陡然變得通暢起來。


    笑聲收斂,杜伏威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他緩緩舞動格外寬大的袖袍,雙手藏於袖袍之下,如一片黑雲向安隆壓去。他的衣袍被真氣鼓蕩而起,衣袍間一道道褶皺如波浪般起起伏伏,正是成名絕招“袖裏乾坤”的起手式。


    安隆臉色淡然,被肥肉擠在一起顯得格外小的眼睛裏麵全是沉穩的必勝信心。他雙手隱隱浮現出蓮花般的環狀真氣,十指或抓或彈、或拍或打。杜伏威袖中一對黑色弧光往往剛一露頭就被安隆擊退。


    更有甚者,安隆招數詭異嚴密,似攻似守。一經擊退杜伏威的殺招,立即強攻其要害,臨杜伏威不得不變招防守。


    數十招下來,杜伏威由攻變守,十招裏麵倒是有九招在防守,稱雄江淮兩地的絕技“袖裏乾坤”也被安隆見招拆招的全部破解。他嘴角噙血,臉色鐵青,侵入體內的天心蓮環真氣灼熱無比,宛如滾油般灼燒經脈。因要不斷分出真氣壓製天心蓮環對經脈的破壞,他可以調動的真氣越來越少,出招的力度和速度不斷降低,終於被安隆蒲扇般大的手掌印在胸口。


    看著委頓於地的對手,安隆臉上滿是輕蔑之色,作為勝利的一方,下意識的開口想要說點什麽。不錯,他張開嘴巴之後發出的確實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安隆覺得咽喉變的極度瘙癢,恨不得將自己肺咳出來才能解癢。身上的力氣如潮水般退去,唿吸變的困難,四肢發麻,兩眼發花,癱坐在身前的杜伏威出現重影。


    “毒?”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安隆聲音變的虛弱,就如大病未愈的流感患者。


    杜伏威左掌捂住胸口站起來,眼神裏麵充滿了成王敗寇的得意,從靴子邊沿抽出一支極短的毒針。其長度剛好能夠刺穿赤腳安隆的皮膚,卻絕不會太疼。


    “不錯,魔門高手輩出,安老板既然能夠坐上一派之主的位置,必然有一身驚人技藝。杜某既然武功不如你,自然不會笨到一直和你硬拚,適才的一番拚殺,既是為了稱量一下安老板的武功,更是為了讓安老板無暇察覺中毒之事。況且在激鬥中,你越是運功,越是用力出招,毒氣攻心的速度就越快!”


    “卑……鄙……”


    杜伏威毫不在意安隆的指責,小心翼翼的靠近安隆,將他身上數個穴道封禁,方才慢悠悠的說道:“我自小在黑幫長大,一直都明白一件事。所謂的江湖道義,武者榮耀都是勝利者才能討論的東西。你如果要怪,就怪你們魔門不知大勢,竟敢違逆君上的好意。”拖著安隆數百斤的肥軀,杜伏威慢慢走出澡堂。


    將安隆丟在澡堂外準備好的馬車上,杜伏威親自擔任車夫,駕著馬車駛離此地。


    天心蓮環專修心竅,對身體竅穴的鍛煉遠勝尋常武功。杜伏威雖然封禁了安隆諸多要穴,但安隆恢複的速度卻遠高於尋常武者。


    不過十幾個唿吸的功夫,安隆就已經解開了穴道的封禁,之所以繼續裝作被點穴的樣子是為了運功排毒。他小心翼翼的逆運天心蓮環真氣,從吸納天地元氣變為想體外激蕩。隨著時間的推移,毒氣一點一點的被他排除到頭發和指甲這種不重要的器官中。


    天心蓮環真氣不斷散出體外,安隆此刻真氣餘量已不足巔峰時期的三層,但體內餘毒還剩餘一半有多,但他已不敢再等。“不行,不能再等了!等的越久,杜伏威的同夥出現的概率越大,逃走的機會也就越小!”安隆勉力調運真氣,正要發招偷襲坐在車廂外麵的杜伏威,馬車陡然停了下來。


    杜伏威掀開門簾,冷笑道:“賈老爺,迴府了,還不下車?”他並沒有察覺安隆依然恢複了行動能力,自然而然的伸手將安隆服下馬車。


    安隆忍住出手的欲望,難以置信的看著熟悉的街道和府邸大門,還有朱漆牌匾上他親手所書的“安府”二字。


    心中寒意上湧,就算是在劇毒和死亡的威脅下都沒有皺過眉頭的安隆臉色一下就變的慘白。他的雙眼中冒出熊熊怒火,死死的盯著杜伏威:“杜總管,江湖軌跡禍不及妻兒,你這是何意?”杜伏威搖搖頭不說話,隻是伸手示意安隆進入安府。


    安隆強忍怒意,他剩餘的力量不多,而府中情況不明。就算此刻偷襲擊殺杜伏威,也無法救出很可能已經落入敵手的妻兒。不如將計就計,先探查清楚府中情況,再出手不遲。


    跨過半掩著的大門,血腥味撲鼻而來,安隆安排在家裏的護衛猶一個不剩,全數變為了“骷髏京觀”。它們或站或坐的守衛在各自的崗位,腳下堆積著暗紅色的血肉混合物。臨死前的動態完整的保留在它們身上,除了骨架上沒有半點血肉以外,竟然同生前沒有半點區別。可越是這樣,越是顯得兇手修為之高,刀法之詭異絕倫!


    走入安府,猶如走入修羅地獄,安隆出身魔門,往日自詡世間有數的魔頭。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和造成眼前這一切的人比起來,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凡人。


    “聖……心魔君?”安隆的聲音帶著猶疑和不願相信。數日前,陰葵派傳訊,言到江湖上新冒出來一名“聖心魔君”。刀法傲絕,出手狠辣,更是膽大包天狂妄無比。不僅破壞了魔門奪取江淮軍的計劃,還揚言要魔門交出十卷天魔策,否則便將魔門在江湖上的勢力一個一個的鏟掉!


    若是其他魔門之人,也許會把這當做笑話聽。但安隆之前已通過自己的渠道了解過“聖心魔君”,自然不會當做耳邊風。


    可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對手,作為魔門八大高手之一,雖然實力一直墊底,但安隆心裏第一反應就是“從來隻有我魔門威脅人,哪有人敢危險我魔門?”他無視自己是距離玄機最近的魔教高層這一點,沒有提前做好住夠的準備。現如今,兇名昭著的“骷髏盡管”出現在他的家裏,他終於怕了!


    近距離看著那些骨頭上沒有半點血肉殘餘的護衛骸骨,粉白色的骨頭上沒有一絲傷痕,這說明殺死他們的這一刀速度極快,下刀極準,威力極強!


    這是安隆無法做到,甚至無法想象的一刀!


    即將麵對這一刀的主人,安隆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本能對於自己無法反抗的強者的恐懼和敬畏!他甚至比杜伏威更清楚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麽人,因為他有幸見過臨死前已經突破凡人桎梏的“邪帝”向羽田、正在突破之中的“大宗師”寧道奇、還有正在尋求突破的“邪王”石之軒。


    他很清楚,隻有開始將天地法理融入自己武道的武者,才有可能揮出這樣的刀法。他不知道聖心魔君處於哪一個階段,但他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絕無反抗之力。


    “噗通!”


    安隆在見到玄機的第一時間跪伏於地,恭聲道:“安隆拜見魔君,小人願將天魔策雙手奉上,隻求魔君放過小人的妻兒老小。”


    數日不見,玄機的氣息越發出塵不凡,隨著對三刀三劍三神技的領悟日深,他對天地法理的領悟也在不斷進步,自身武道境界日新月異,已正式擁有尋求外景勝境的資格。


    此刻,他身邊不遠處的一張八仙桌旁坐著一名中年女子。女子懷裏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童,身邊還站著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玄機不理跪伏在地的安隆,冷笑著的對杜伏威斥道:“杜總管,你太大意了。安老板他不僅真氣運轉自如,更已將大部分毒素逼到指甲、頭發之中,若是你晚點到,說不定已經將你襲殺?”


    杜伏威臉色巨變,盯著安隆的眼睛裏麵露出震驚之色,下意識就要出招攻擊。玄機揮手製住,轉頭麵向安隆道:“安宗主,你天蓮宗的底細全被你的師弟賣的幹幹淨淨,連其他魔門分支的底細我也知道了不少,若你隻有一卷天魔策,隻能在你妻兒裏麵選一個。”


    安隆抬起頭,雙眼裏麵充滿了絕望和掙紮,從懷裏掏出一卷黃金鑲邊的書卷。他語氣淒然:“魔君必然不知道本來分布在魔門各派的天魔策此刻已經被邪王收集了大半,邪王要複原道心種魔大法,現在除了陰葵派上手有兩卷,魔帥趙德言手上有一卷,剩下的就隻有我身上還有一卷,因為我這一卷早被邪王背熟。若魔君願意放過安某妻兒,安某願意奉上天蓮宗這一卷,並助魔君收集陰葵派和魔帥手上的三卷。”


    “哦?”安隆的情報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玄機想了片刻方才問道:“為何不願替本座收集邪王手上的天魔策?須知本座對敵人固然狠辣無情,但對朋友卻從不吝嗇,杜總管就是最好的例子。”


    安隆眼中浮現疑惑之色,轉頭看向杜伏威。


    杜伏威點頭道:“安宗主不用懷疑,我的修為一直停滯不前,皆因積年暗傷困擾。君上不辭辛勞,每天日出之時必然采集先天紫氣為我洗筋伐髓,僅數日功夫我的修為就大有進益,以能隱隱窺探到天人交感的門欖。”


    安隆還是搖頭道:“安隆自然相信,適才交手之時,杜總管一身真氣混元如意,毫無滯留。天心蓮環雖然攻入你體內,卻難以取得進一步戰果,想來一定是魔君的功勞。我魔門之人雖然自私自利,講究‘死道友不死貧道’,但安隆是真心將邪王視為兄長,安隆雖然乞求家小性命,卻絕不出賣邪王。如魔君不允,安某隻求能與家人同穴而亡。”他說道最後一句,斬釘截鐵,毫無半分動搖,眼中隱隱露出決然向死之色,似乎連肥胖如豬的身體也顯得高大起來。


    “好一個義氣男兒,魔門之中到也有性情中人。”玄機嘴上稱讚,手上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安隆的妻兒身上各拍一掌。


    “不!”安隆再顧不得許多,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隨手丟開天魔策,球狀的身體從地麵彈起,將妻兒攬入懷中。卻發現妻兒隻是昏睡過去,心脈平穩,唿吸悠長,臉上有紫色光暈浮現,毛孔裏麵隱隱溢出一股濃烈的生機。


    由極悲到極喜,任是這鐵打的胖子,也止不住淚眼朦朧。原來玄機剛才並非是下殺手,反而是以無上修為給了妻兒一番造化。


    玄機在安隆淒厲慘嚎的同時,撈起他丟棄的天魔策,帶頭出了安府。杜伏威旁觀者清,倒是根據安隆妻兒的異狀猜到了他們不僅平安無事,反而因禍得福。他想要問玄機這樣做的原因,卻不敢開口。


    見他憋出一臉便秘的表情,玄機主動開口道:“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如此輕易的放過安隆,反而還替他妻兒洗精伐髓?”


    杜伏威一臉天線寶寶的表情點頭。


    玄機瞳孔失去焦距,輕聲道:“因為我也有這樣的兄弟,他們不僅不會出賣弟兄,更冒死替我引開實力高強的生死大敵;因我一句話就遠赴東瀛舍生忘死;為了兄弟的一線生機,散盡家財,枯坐守護。安隆讓我想起了他們,這樣的人不應該遭遇任何一點厄運,你說對嗎?”玄機轉頭看著杜伏威輕輕一笑,沒有等他迴答,直接施展輕功離開。


    杜伏威愣了愣,他首次在玄機臉上看見這種發自內心的笑。那一瞬間,玄機身上所有的殘酷殺性和惡意兇戀都消散一空,隻剩下陽光般溫暖、大海般博大的氣息。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斬道見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指尖玄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指尖玄機並收藏斬道見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