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宸宮。


    鳳後溫瑜看著帶領宮人走進來的姬幽,心下了然。


    他揮退了身邊的侍從,輕咳了幾聲,等著姬幽開口。


    姬幽抬眼,與鳳後的視線交匯,見其神色寡淡,生死關頭依然平靜的過分,心中喟歎,不怪母皇幾十年如一日的寵他,鳳後確實有這個資本,隻是......


    姬幽的眸色漸冷,憑什麽鳳後犯的錯,要他的父君背負,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姬幽不再猶豫,立刻從身邊蘇女監手裏接過鴆酒,親自遞到鳳後麵前。


    寒聲道:“兒臣鬥膽,請父後——殯天。”


    溫瑜接過毒酒,並未立即飲下,他平靜的問道:“是你殺了秋兒。”


    姬幽並不驚訝他知道,隻是開口:“父後言重了,四皇姐是為國捐軀。”


    溫瑜閉了閉眼,遮住眼底的黯淡,因果報應,是他有罪在先,不怪六皇女怨恨,他緩了緩又道:“我隻求陛下不要傷害鈺兒。”


    “我與八皇子無冤無仇。”


    聽此,溫瑜的心放了下來,隻要能保住鈺兒,他願意一死。


    鴆酒入肺,鮮紅的血液自嘴角流出,一代鳳後便結束了這淒涼又富貴的一生。


    親眼見著鳳後倒下,大仇得報,姬幽漠然的離開了月宸宮。


    殿外,姬幽吩咐道:“蘇筠,傳告天下,鳳後心死,隨先皇薨逝而去,舉國哀殤。”


    “是。”蘇筠點頭,即刻開始操辦。


    消息傳出,舉國上下一片哀痛。


    翌日,皇城內一片素白,上上下下皆身披縞素,宮廷內外,哀樂聲聲,悲聲不斷。整個宮廷都籠罩在一片沉重的氛圍中。


    乾清宮。


    姬幽這幾日幾乎沒有怎麽休息,將禮部呈上的折子過目後,她揉了揉兩鬢,朝蘇筠問道:“阿鈺可是快迴來了?”


    蘇筠從潛邸時便一直跟在姬幽身邊,自然知道陛下問的是八皇子姬鈺,她恭聲道:“陛下駕崩當日,便有宮人給八皇子傳遞消息,從尚靈寺到京都快則今日,慢則明日。”


    ——


    黑雲壓城城欲摧。


    宮道之上姬鈺駕馬飛奔,終於在入夜子時抵達皇宮。


    姬鈺的腳步沉重,幾月前父後要他去尚靈寺為母皇祈福,二則為了躲避和親,不過短短幾月,父後,母皇,皇姐便相繼離他而去,究竟是物是人非了。


    甬道之上,蘇筠早已等候多時,見到姬鈺,急忙上前迎接。


    姬鈺先開了口:“可是蘇女監?”


    “諾,殿下好記性。”蘇筠又道:“陛下已經盼著殿下許久了,殿下請隨小人來。”


    有蘇筠帶路,姬鈺很快便見到了姬幽。


    殿內隻有姬幽一人,蘇筠在姬鈺進來後也悄悄退了出去。


    “六……”


    恍然想起今朝不同往日,姬鈺拱手作揖,急忙改了口:“臣弟見過陛下。”


    姬幽急忙虛扶他起來,笑笑:“阿鈺不必多禮,你還像從前喚我六皇姐便是。”


    姬鈺頓了頓,道:“六皇姐,我想去看看父後,父後的梓宮放在何處?”


    “奉天殿,與母皇在一處,我陪你一道。”姬幽貼近姬鈺,柔聲。


    蘇筠提著宮燈,姬幽和姬鈺一同朝著奉天殿而行。


    姬幽屏退了看守的宮人,姬鈺跪在靈柩前,早在尚靈寺剛得知消息時,他便悲痛萬分,連著幾日泣如雨下,許是眼淚都流幹了,現下竟半分淚滴未落。


    他悠悠開口:“ 我為父後親生,守在此處理所當然,但六皇姐……父後生前對你並不上心,六皇姐還是早日迴去歇息吧。”


    “阿鈺,他也是我的父後,不論如何,我都該盡孝道不是嗎?”


    聽此,姬鈺不再勸說,月色寒涼,為他渡了一層清輝,出塵脫俗。


    二人足足待了一個時辰。


    姬幽守著姬鈺,過了一會,才道:“父後遺願,希望阿鈺餘生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姬鈺低語,有些不認同,哪有人能一生順遂的呢。


    緊接著姬鈺站起身,頓時腦袋一片昏沉,意識也逐漸模糊,整個人朝後倒去。


    “阿鈺!”姬幽神色一凜,急忙護住姬鈺,避免他頭顱著地,隨後快速將姬鈺抱起朝偏殿而去。


    蘇筠見狀,急忙跟上,順便吩咐身邊的侍女去請太醫。


    侍女不敢耽誤,立刻便去了。


    姬幽守著姬鈺,見他神色蒼白,很是心疼。


    一旁的蘇筠察覺陛下兩眼帶著血絲,適時端來參湯,“陛下,已經派人去請太醫過來,八皇子應是太過勞累,您不必太過擔憂,也要保重自兒個的身體,先喝些參湯吧!”


    姬幽接過,又囑咐宮人給姬鈺弄些膳食。


    很快,太醫令何碧便趕了過來,她先朝姬幽道:“微臣見過陛下。”


    姬幽擺擺手:“何太醫不必多禮,先為八皇子診治。”


    何碧忙應下,片刻後,朝姬幽言述:“迴陛下,八皇子乃勞累憂傷過度遂導致昏厥,隻需將養幾日方能好轉。”


    何太醫為八皇子針灸過後又開好了方子,才恭敬離開。


    幾息後,姬鈺悠悠轉醒,他氣息微弱,低聲喚道:“六皇姐。”


    蘇筠在姬幽的眼色暗示下端上備好的羹湯,姬幽伸手接過,親自喂給姬鈺。


    姬鈺輕咳幾聲,神色有些不自然,“六皇姐,我…我自己來就好。”


    姬幽並未由著他,她將羹勺穩穩拿在手裏,一勺一勺喂給姬鈺,神色極其溫柔。


    二人僅一拳之隔,姬幽這般近距離的望著姬鈺,還是第一次,少年柔軟的發絲垂下,長睫如蝶翼般輕微顫動,鼻挺而精致,唇形漂亮的勾人,整個人又透露出一絲疏離之感。


    “我知你心憂鳳後,但不急於這一時。”姬幽如是說道。


    姬鈺點點頭,有些無奈,她一直守著,教他如何跑出去。


    姬幽薄唇微勾,唇角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姬鈺喝完藥後,便在姬幽的要求下沉沉睡去。


    屋裏,姬幽命宮人點上了安神香,她希望姬鈺能好好休息一番。


    姬幽帶人悄悄離開,迴了自己的寢殿——養心殿。


    夜深,萬丈蒼穹之上,星星黯淡無光,黑沉沉的夜籠罩著蒼茫大地。


    蘇筠走進來,低聲稟告:“陛下,先皇身邊的陸女監自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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