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嫗帶著捕獵到血食的興奮笑容猶在,眼中突然闡揚出驚怖之色。


    在她的感知中,這天地間的時光,有如慢了下來一般。


    而後那陸續站著未動的年輕人轉過身來,一對血眸映照,透露的是兇狠強橫,讓人發抖難以自製的氣味……


    目前原來待捕食的對象,瞬間轉化,就從一個待宰的美味兩腳羊,化身成了絕世的魔物。


    灰衣老嫗嚇得肝膽俱裂,身段卻做不出任何的反饋,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一指朝著自己點出。


    而後,一隻苦修了不知道幾許個想法的妖魅,就這般身段碎裂,化做了細散飛灰,被山頭的風一吹,徹底消散在了這個天地間。


    唐馨月迴籠手指,皺了皺眉頭,莫名的被打斷了思緒,她非常不悅。


    環視了一下周圍,她看了一眼離身邊兩座土包不遠處,正有一道裂縫如蛇蜿蜒顯露,隻是中間的職位被截斷了。


    有人重新在上麵蓋了土,鋪平了地裂,像是一條蛇被人抽刀攔腰砍成了兩節。


    那被填了土的地方,原來應該也是一座墳墓,那處的泥土與這埋骨山上別處的土顯得有些差別,透著一種殷紅,如被血浸染過,即便在陽光下,都莫名的顯得有些邪性。


    唐馨月隻是看了一下,煩瑣眼神一閃即逝,便沒有再做剖析,哪怕,那是她已經是躺了三個甲子的地方。


    非常後,唐馨月對著那兩個土包躬身行了一禮,迴身頭也不迴,就此踏步遠去,一如當年離家入江湖。


    隻是這次,死後沒了那和婉憨厚的男人,以及那一生性子嫻靜的婦人。


    一襲月白袈裟的沙門站在左近的一個山頭,看著唐馨月遠去,歎了口氣。


    她見到了那妖魅上埋骨山,也望見了唐馨月一指誅殺那修為險些不輸她幾許的妖魅。


    讓這等兇戾的魔物踏入這人世,真相是福是禍?


    她手中的一串檀木念珠連連撥動,就那麽一失色間,一顆念珠已在指尖碎裂,點點粉末帶著訊息,去了遠方……


    下了埋骨山,唐馨月順著官道,一路往前直行。


    她要去往郡城,那邊有一把劍,名喚青顏,曾陪她身世入死,走遍海角,看盡了這神州地麵無盡的風物。


    唐馨月的腳程並煩悶,一路下來,走到日頭偏西,暮色以致,也但是走了幾十裏路。


    路上,有碰到歇腳的酒肆,她也就進去打了一壺酒,並未多做停頓。


    隻是那酒的口味實在是有些欠佳,與唐氏自家釀的酒沒法比,裏麵也不知摻了幾許水,大概幹脆就是水裏麵摻了點酒。


    唐馨月皺著眉頭喝了兩口,實在無法忍受,隻得掃數倒了,大歎世風日下民氣不古,無商不奸。


    嘴裏渴的犀利,左右皆是山嶺,惟有一條道路筆挺往前,唐馨月正想著是不是加快點腳步,幸虧太陽徹底下山以前,尋個村寨辦理酒喝。


    忽然,她腳步停了下來,皺起眉頭,隨即又釋然,神色冷漠。


    夕陽落日,前麵的道路上,四名和尚攔在道路中間,擋住了前麵去路。


    “終究,我們還是那麽快見麵了。”唐馨月搖了搖頭說。


    語氣非常平平,沒有不測。


    四名和尚皆是一襲月白袈裟,右首第二位明顯就是八難沙門。


    八難沙門望著她,雙手合十,垂首肅容道:“固然施主定力驚人,能可壓製體內魔念,但行走人世,對付眾生而言,還是太甚危險。”


    “施主一旦失控,就是無邊災難,百姓血劫,所以,小僧在此想向施主提個請求。”


    唐馨月臉色淡然道:“哦,說來聽聽。”


    她微低著頭,右手抬起,手指間在微微衝突著。


    “固然,這個請求對施主而言,大概是能人所難。”


    “但小僧在此還是想說一句,我佛慈悲,原來廣度有緣,還請施主移駕,入我山門,諦聽晨唐暮鼓,參悟妙音佛法,以消體內嗜血魔念。”


    唐馨月望著她,盯視了一會,忽而嘿然笑了出來:“哈哈哈,所以,這就是你選擇迴報我恩典的方式。”


    八難沙門低頌一聲佛號,心頭卻並未有什麽羞愧之念,對她來說,這是在推行自己的道路,守衛人世的修行。


    度化唐馨月這等人世兇魔,更是好事。


    “那麽,要是我不答應呢?”唐馨月嘴角露出一絲作弄的笑意:“你們就準備強行請我上山麽?”


    四名和尚眾口一詞,齊宣一句佛號,若雷霆大怒,四方迴蕩接續。


    雖沒有明言迴應,但這聲佛號便已經披露一切。


    “非常佳。”


    唐馨月徐徐道:“自我醒來,實在已經將疇昔脾氣收斂良多,若是依著我昔年闖江湖時的性子,你在這條路上發掘的時分,便已經被我斃命當場。”


    “但大概也是由於這樣,你這沙門便覺得我顯得好欺了,那番言詞竟然還真敢說出口來,”


    她哄笑作聲:“想要請我入你山門,能夠啊。隻是就憑你們四個的力氣,會不會稍顯微弱了。”


    八難沙門不語,隻是臉上神色微顯凝重。


    陸續在她右手邊默然的中年和尚,忽然毫無前兆踏出一步,勢如奔馬,跨出了三丈之距。


    同時一拳重重轟出,砸向唐馨月麵門。


    羅漢拳,架勢簡短,卻透著古樸氣味


    她這一動,連同八難沙門在內的三名和尚,同時出手,四股磅礴佛門氣機透出,拳影舞動,相互法力勾連一處,造成一張伏魔天網,包圍十丈,將唐馨月包圍在了中間。


    “羅漢伏魔陣!”


    唐馨月神色玩味:“有點花腔,莫怪敢來攔路,要請我上山去吃素,但要是你們隻是這樣的程度,那被我打死了也別抱怨……”


    唐馨月身子不動,雙手同樣擺出了一個拳架子。


    這是憾山拳,乃是當年唐馨月江湖上有數的密友之一,武夫張須陀的看家伎倆,這拳法名字固然庸俗,卻認真有鬼神辟易之威。


    隨著她一口氣自腹中唿出,整單方麵在霎時間氣勢衝霄,天地都為之色變。


    隻見唐馨月陸續四拳轟出,清潔爽直,偏偏每一拳都勢鼎力沉,蘊藏了無盡危險在此中。


    砰然巨響,羅漢伏魔陣應聲而破。


    四名已經修行到了上三境的和尚齊齊倒飛出去,狠狠跌落在地上,嘔血不已,混身骨架就有如散了一般,在地上掙紮著,卻奈何都站不起了。


    唐馨月立身原處,收了拳架,眼光卻沒在地上四名和尚的身上停頓,而是仰首望向了左近的一處山崖,那處此時正站著一名背負長劍的和尚,高屋建瓴諦視著她。


    方才唐馨月已經有了出手打死這四名攔路禿驢的感動,但是突然感覺一股芒刺般的銳利氣機壓迫而來,混身瞬間有如針紮一般,這才收了著手,讓這四人留下條命來。


    望著山崖那和尚,唐馨月眼神微微眯起,臉上神色固然沒有什麽變化,心頭卻有一股火熱驀地生出,那是久違的沸騰戰意。


    山崖上那和尚身上氣味刁悍,一切是飄逸九境之上的人物,這是自唐馨月複蘇以來,碰到的第一個能讓她升起戰意的人物。


    “看來,你就是這沙門請來的強援了,我剛才還道她是得了失心病,四個勉強踏入上三境的人物竟然貪圖以一座佛門羅漢伏魔陣來應付我……”


    望著山崖上的那名和尚,唐馨月眼中火熱,笑著說。


    大日已然下山,卻有昊光暉映山嶺,和尚負劍,身披血色僧袍,立身山崖無語,那端倪間不見佛家慈悲,倒似是血海修羅,怒然帶殺。


    如山如海的氣勢自她身上散出,徐徐下壓,朝著唐馨月強迫過來。


    雙方相互對視一眼,虛空隱現電芒,砰然炸裂。


    “你也是要度我上山?”唐馨月問道。


    紅袍和尚終究開口,威嚴嗓音在山崖上響起:“佛法非是萬能,魔物不可度化。”


    唐馨月笑了:“哦。這就滑稽了。”


    她眼光望向被她錘了一擊憾山拳,現在癱軟在官道上,口中鮮血流淌,神誌要多悲淒又多悲淒的八難沙門,接著問道:“那不知大師準備如何對我?”


    “一字而已,斬!”


    隨同這殺意凜然之音,‘鏘!’的一聲,紅袍劍僧背地長劍驀地飛出,一抹奪目劍芒劃破夜空,自山崖上趕快飛落而下。


    ‘轟!’


    劍鋒披靡,筆挺釘落在唐馨月立身之處,砰然爆響,道路傾圯,泥石紛飛。


    唐馨月早已抽身飄而撤除,奪目凝望,飛落下來的劍造型古拙寬闊,重劍無鋒,兩麵各以朱紅勾勒出六字大灼爍咒,莊嚴莊嚴。


    風聲唿嘯,紅袍劍僧自山崖一步跨出,隻見身形急墜而下,眨眼間已然踐踏在那劍柄上,一對冷目帶煞,眉宇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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