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陽已經閉上了眼睛。


    蒙天賜真的已經被逼入了絕境了嗎?


    眼見已經退無可退,蒙天賜以刀插地支撐,頭往後帶整個身體向後倒下,與地麵平行,躲過刺過來的利劍。


    遂又快速拔起自己的刀,從後麵發起進攻,變被動為主動。


    誰也不能想到,溫寒那種刺出去仿佛不要命般永不迴頭的劍,居然能刹那間停住,馬上反過來迎戰。


    蒙天賜不得不承認,溫寒可能是自己遇到的最可怕的對手。


    刹時,兩人同時出手,一刀,一劍,都快如閃電。


    在兩刀劍即將相交時,刀劍之氣發生了激烈地衝撞,發出“叮”的一聲響。


    他們都滿眼震驚,刀劍都幾乎被震得脫手。


    溫寒畢竟是久經站場的劍客,立即穩了心神,長劍一挺,吱的一聲,又向蒙天賜的胸口刺去。一劍刺出,二劍急至,劍招越來越快,一劍跟著一劍,仿佛有源源不斷的力量,一劍更比一劍力道更大。


    蒙天賜急忙閃避。


    如果是其他人,現在定是被溫寒的殺氣駭到,氣勢受損。


    但是蒙天賜卻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是那種越挫越勇,遇強愈強的人。


    溫寒徹底激起了他的戰鬥欲望,現在他兩眼炯炯有神,兩腿充滿了力量,刀緊緊地握在手中,臉上不複初時躲避的窘迫,反而充滿了興奮。


    隻幾招的功夫,蒙天賜已經看出了溫寒劍法的弱點。


    溫寒的劍隻一個快字,別無其他。


    雖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是如果能料敵機先,便能以慢打快,借力打力,快人一步。


    蒙天賜停住了閃避,他直挺挺的站著,對著劍來的方向,仿佛已經放棄抵抗,隻等著劍刺穿自己的胸膛。


    在溫寒的劍馬上要他胸前時,隻一瞬間,蒙天賜已經閃身又到了溫寒的身後。


    待溫寒轉身又刺,他又已經閃身到了他身後,以順雷不及掩耳之勢,想要打掉溫寒手裏的劍。


    李沐陽已經不得不讚歎蒙天賜的機智。


    就算遇到溫寒這種冷酷的對手,也能找出破綻,沉著應付。


    豈料,溫寒畢竟不是有勇無謀的對手。


    他似已經看穿了蒙天賜。


    在蒙天賜要打落他的劍時,他的劍已經被自己扔向了天空,劍氣衝向雲霄。


    一個飛身,劍又落到了溫寒的手中,仿佛這劍有眼睛,永遠都會迴到自己的主人手中。


    蒙天賜簡直覺得有意思極了。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


    此時此刻,他們都越戰越勇,他們的眼睛裏已經容不下別人,天地之間,豈非隻有這一個人值得自己目不轉睛,值得自己聚精會神,值得自己全神貫注。


    酒逢知己,將遇良才,棋逢對手,豈非都是這世上最難得的事情。


    溫寒:“除了完成任務,這世界上真正值得出手的人並不多。”


    蒙天賜:“並不多。”


    溫寒:“你是值得出手的對象。”


    蒙天賜:“你也是。”


    溫寒:“你明白我的意思。”


    蒙天賜:“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


    溫寒:“我明白你明白我的意思。你之於我,如果都不能明白,那恐怕在這世上我也不能指望有人能明白了。”


    蒙天賜:“今天,我們是立場不同,必為生死之敵。但是,就算我頃刻之間死於你手,又或者頃刻之間,我殺了你,我也要說一句,你是值得尊敬的對手,是可以交的朋友。”


    溫寒:“今日一戰,各憑本事,生死無尤。”


    蒙天賜:“今日一戰,各憑本事,生死無尤。”


    蒙天賜開始主動進攻,他的短刀上下翻飛,整個人如快速旋轉的風車一般,任最厲害的劍客也無法近身。


    溫寒看出了蒙天賜的意圖,迅速攻出一劍,鬆手,劍已脫手,劍尖點點,一時火花四濺,如點點繁星在夜空點綴。


    當蒙天賜最後把劍擊飛時,自己的刀刃已經留下大大小小無數刀口子。


    蒙天賜與溫寒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招,他隻覺得自己已經快精疲力盡。


    溫寒卻像沒有出過一招一樣,絲毫不見疲乏之意。


    “看劍”,溫寒的劍又追來,速度之快,哪裏還能躲得開。


    蒙天賜一咬牙,也不躲溫寒的劍了,直麵溫寒,拿自己刀迎戰上去。


    兩敗俱傷的打法是蒙天賜不喜歡的,隻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了。


    如果最後,一定要拚出個勝負,那就這樣吧,不用任何計謀,不猜測任何意圖,刀對劍,劍對刀,力量的決鬥,硬碰硬。


    刀劍相撞,火花四濺,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兩個人誰也不肯讓步,不肯後退,刀抵著劍,劍抵著刀,仿佛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對方壓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沐陽的眼裏已經有淚。


    溫寒:“你已沒有力氣了?”


    蒙天賜:“是。”


    溫寒:“你已無法堅持?”


    蒙天賜:“還能。”


    溫寒:“認輸吧!”


    蒙天賜:“絕不。”


    李沐陽簡直不知道,這兩個人要堅持到什麽時候。


    天已經將破曉,有微光,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終是升起了。


    溫寒:“為什麽不認輸?”


    蒙天賜:“還沒到最後,為什麽要認輸?”


    溫寒:“你已經輸了。”


    蒙天賜:“尚未可知。”


    溫寒不再多言,先鬆了勁道,迅速後退。


    不待蒙天賜反應過來,劍光又已經到了他的胸口,轉眼又迅速消失。


    溫寒,已經收劍,再次後退,他已經退到了五丈之外。


    蒙天賜甚至什麽都沒有看到,便突然覺得胸口一痛。


    低下頭,一行殷紅的血流下。


    蒙天賜:“我輸了。”


    溫寒:“你是不是不服?”


    蒙天賜:“心服口服。”


    溫寒:“知道為什麽會輸嗎?”


    蒙天賜:“力量不足,不適合持久戰。”


    溫寒:“知道我為什麽看起來總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嗎?”


    蒙天賜:“為什麽?”


    溫寒:“如果一個人從小都吃不飽飯,草原與虎狼爭食,雪地與豺豹搶肉,甚至試過七天沒有食物,那麽他一定是世界上最能挨餓,最有力量,最能堅持的人。”


    李沐陽已經留下淚來,她已經開始心疼這個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劍客。


    蒙天賜也不禁難過,好像比自己輸了還要悲傷。


    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一生下來就悲慘而不幸的人,就像人慢慢長大就有很多煩惱一樣,本就是無法改變的事情,隻能接受。


    溫寒:“你們走吧。”


    蒙天賜:“走?”


    溫寒:“走。”


    蒙天賜:“你的任務?”


    溫寒:“我的任務是讓你看不到新年的太陽。”


    李沐陽:“所以?”


    溫寒:“太陽已經出來了,你本已經看到了。”


    說罷,轉身離開了,像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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