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非常安靜。


    朝南的地方門窗都敞開著。


    一位頭發灰白、年紀不小的老人正坐在輪椅上曬太陽。


    何雨柱看著他,他也打量著何雨柱。


    “何先生請坐。”


    老人先說話了,聲音裏有些虛弱。


    戴墨鏡的女人拿來一把椅子放在離老人不遠處。


    “黃若呢?”


    何雨柱沒有坐下,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對方,猜測這個人應該是山海幫那位神秘的會長山中嶽。


    “在您上車的時候,黃先生已經安全返迴了。”


    老人那雙略顯模糊的眼睛盯著何雨柱,緩緩開口:“這是我的一片心意,何先生現在可以就座了吧?”


    “讓他迴去?”


    何雨柱微微一怔,感到非常驚訝。


    對這番話自然不會輕易相信。


    如果真這麽容易就把黃若放了,為什麽還要專門讓他過來談條件?


    “要怎麽才能放了黃若?”


    何雨柱直接問道,然後才坐下了。


    “何先生不相信嗎?”


    老人歎了口氣說:“對於你們來說,黃先生並沒有那麽重要。”


    “隻是想邀請您的方式罷了。”


    “您的聲望在東瀛很高,我早就知道了。”


    “但每次到這兒總是匆匆來去,很難有機會見麵。沒辦法,隻好用黃先生作為引子讓您過來。”


    “他是貿易公司的負責人,出事了的話,何先生也不會袖手旁觀。”


    “現在既然您來了,黃先生自然就不算什麽事了。”


    何雨柱的眼神稍微凝重了些,冷冰冰地說:“你們想要的是我?”


    “也不能完全這麽說。”


    老人抬頭看向陽光,歎了口氣:“真正希望接觸的是紅色國。”


    “原本想著等何先生來東瀛後再邀請私下會麵。”


    “沒想到您在這裏的影響力這麽大,引起了山口組和稻川會的注意,加上這幾天發生的一些意外,使得事情變得非常複雜。”


    “無奈之下隻好明確地邀請您,否則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何先生了。”


    紅色國?


    何雨柱眉頭皺了皺,自從來到這裏以後,總是碰到意想不到的事情。


    山海幫的首領居然想要接觸紅色國。


    這個真是怎麽也料想不到的。


    “東瀛有大使館,在那兒接觸也不是件難事。”


    對此人的話,何雨柱抱有一絲懷疑。


    “這種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老人看著溫暖的日光,眼睛微微眯起來,帶些感慨地說:“我知道何先生會有防備,下麵就直接說了吧。”


    “介紹之前,首先自我介紹一下。好讓何先生知道我是誰。以前的名字不提了,現在名字叫山中嶽。”


    “長江已盡是哀愁,萬裏歸程思鄉淚滿眸。”


    “秋風高爽天,落葉紛飛山巒間。”


    “不知何先生聽過這首詩沒有。”


    何雨柱看了他一眼。


    當然記得這首詩——《山中》。


    表達了對遠方家鄉深切思念之情。


    雖然渴望迴到故鄉,卻又難以實現。


    描寫的是長居異域之人的憂傷與無奈。


    “山中·嶽”,這兩個詞讓人想起家鄉,“嶽”也許是他本來的姓氏,或許是一種誌向表達。


    特意如此表述。


    大概是想說明:身在外邦,心係故土?


    何雨柱心裏很清楚。


    但從山海幫的一貫做法來看,真看不出來他們是真心向著自己人。黃皮到底什麽心思,實在捉摸不透。


    “沒聽說過。”


    何雨柱冷冷地迴應。


    “原來是這樣啊.....”


    山中嶽有些失落,慢悠悠地說:“二戰的時候,國家破碎,我雖然心係祖國,卻誤入了歧途。曾經在汪偽政府工作,東瀛戰敗後,先去了寶島,後來又隨軍隊到了東瀛生活。”


    “直到現在,對國內的情況還是常常關注。”


    “說實話,真的很驚訝,也沒想到最後是教員把河山統一,建立了新的時代。”


    “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迴到故鄉,可惜沒能實現,也希望有一天咱們的軍隊能打到東瀛,洗雪國恥。”


    “為此,這些年我一直在做準備。”


    “等來等去,結果卻是這樣的,雖然心裏有遺憾,也有不甘心,但國際形勢就是這樣,我也隻能接受了。”


    “隻是我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這些準備,這些心血,我不想帶走,希望能交給祖國,還請何先生代勞轉交。”


    何雨柱一臉驚訝,盯著眼前這位老人。


    一個早就被定性為漢奸,假冒的東瀛人,竟然懷著一顆愛國之心。


    這實在是始料未及。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對這些話,他也難以判斷其真假。


    沉默了好一會兒。


    何雨柱終於緩過神來,平靜地說:“這些東西,祖國不需要。既然你準備了這麽久,那就留著吧。”


    現在,國家的重點是在經濟發展上,無論是什麽樣的精心安排,都用不上。


    再說,想想山海幫平時的行為。


    也是讓人無法認同的。


    山中嶽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呆呆地看著他一陣子,收迴目光,望著太陽,歎了一口氣:“何先生,你是不是對我們有所偏見?”


    “沒錯,何先生來之前肯定了解過我們。”


    “對於一個真正愛國的人來說,我們的行為確實令人反感。不過,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何先生。”


    “那些拋家棄子,在外邊混日子的男人,是不是好男人?拋棄了自己的祖國,忘記了中華民族的精神,去崇洋媚外的人,還能算是同胞嗎?也許何先生會覺得他們算吧。”


    “但我卻不這麽認為。他們的思想已經變了,除了膚色一樣,其實與我們再無任何關係,甚至比外國人更加可恨。因為他們侮辱自己的家鄉,欺淩同胞,簡直比外國人更惡劣。”


    “沒有體會過別人的痛苦,就不要輕易勸人向善。”


    “我們山海幫所做的事,隻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你說得很對。”


    山中嶽這樣講的。


    何雨柱表示讚同,點頭說:“變了質的人,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同胞了。”


    他停了一下,然後反問道:“但是那些離開國家,定居在國外的人,就都變質了嗎?”


    “顯然不是這樣的。”


    “有些人還是心係祖國的。”


    “不能因為個別例子,就否定了所有人。”


    “不過據我所知,你們山海幫一直在欺負和剝削海外華人,這樣做和你說的那些已經變質的人有什麽不同呢?”


    山中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歎氣說道:“何先生,二戰期間東瀛侵略紅色國,給我們帶來了深重的傷害。”


    “在這種仇恨之下,如果還有人想要來到東瀛生活,那他們就已經沒有民族氣節了,不再是我們的同胞了。”


    “俗話說得好,孩子不嫌棄自己的母親,狗也不會嫌棄自己的家,對於這些連狗都不如的假東瀛人,又何必維護呢?”


    何雨柱一時無語。


    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


    山中嶽的話聽起來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細細思量之後,


    何雨柱認為這種觀點有些過於偏激了,於是他鄭重地說:“有些人祖輩就來了東瀛,後人沒有選擇,不應該一概而論。”


    “我在兩次訪問東瀛時,遇到很多愛國的華人。”


    “何先生……”


    山中嶽沉重地說:“不管是曆史上還是近現代,東瀛軍隊在我國沿海地區犯下的罪行令人發指。有這種國仇家恨,還移民到東瀛去生活,認賊作父的行為,是失去了民族精神的表現。是的,祖先是做了決定,難道他們的後代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可以迴國,也可以離開這裏呀!”


    “而那些從小在東瀛長大,被東瀛文化同化了的人當中,又有多少真正關心祖國的呢?”


    “我們山海幫中就有不少這樣的例子。”


    “我隻是定了一條規矩,對那些欺壓自己同胞的人絕不手下留情,完全沒有任何情感。”


    “這條規定也是用來辨別誰是真正的同伴的方法。”


    “可惜的是,這麽多年以來,幾乎找不到幾個真心實意的同胞。”


    “也許何先生會不滿我們對待這些人的方式。”


    “但我必須說,在我看來,隨便抓十個這樣的人出來,其中有九個半都是變質的假東瀛人。你知道東瀛人是怎樣看待他們的嗎?”


    “被視為最低等的社會邊緣群體,骨子裏根本不尊重。”


    “比如江戶的歌舞伎町,對美利堅人開放,西方各國遊客都可以進去消費娛樂,就是不準這些人進去。”


    “因為他們認為這些人很低賤,甚至配不上東瀛妓女。”


    “而這些人,卻一副低聲下氣、諂媚討好的樣子,迫不及待地想將女兒嫁給東瀛人,以此為榮。像這樣的人,何先生你覺得有必要維護嗎?”


    “還會認為他們是同胞嗎?說實話,相比起一些有著共同理想的東瀛人,這些放棄了信仰、變了性情的人,簡直更不值得信任。”


    何雨柱張了張嘴,心情複雜得不知該說什麽好。


    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某些想法太天真了。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既然他們決定移居國外,不管是不是曾經的同伴,我們都不該多管閑事。畢竟,這是他們的個人選擇。


    同樣,在國內的一些人雖然看起來是同胞,實際上卻變了味兒,變成了外表紅色國心卻不知所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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