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煢的嚴加看管下,若惜的身體一點點有所好轉,終於能稍微進食,但相比之前的昏睡,卻徹夜徹夜難眠了。


    身體像一塊滿是裂痕的玻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她勉強硬撐著,雖然不知道是為誰而堅持。


    八月末,大小姐終於還是離開了,與她這個廢人不同,人家有事要忙。


    阿亮進進出出,每次外麵來人,都要說上好一會兒話。


    若惜猜想,該是那個消失了一個多月的人迴來了,因為大小姐離開時,樣子很放心。


    外麵又有了新的變化吧,她想。


    卻不料變化竟也輪到了她。


    九月五號,她被阿亮帶著,女傭跟著,離開了這幢住了一個多月的房子。


    離開的時候眼睛沒有被蒙住,她跟隨阿亮穿過走廊,進了電梯,到了樓外,才看清楚這是什麽地方。


    她一詫,但並沒什麽興趣研究。


    來接她們一行人的,仍舊是胡友道。


    阿亮陪她坐在後座,路上打了個電話,聽他說話難得恭敬的語氣,電話那頭是誰,若惜猜得到,說的是生意上的事。


    掛了電話,阿亮瞥來一眼,看見她單薄的身子靠著車門,臉差點貼在車窗上,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


    阿亮隨她的目光看過去,不過是尋常的街景,馬路,頭頂是藍天白雲,並沒什麽稀奇好看的風光。


    她卻扭著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一路,好幾個小時。


    阿亮跟胡友道在後視鏡裏對視,兩個人都默然無聲。


    車緩緩停下來,若惜扭迴僵硬的脖子,閉上眼睛,阿亮看見她放在膝上的手,一點一點攥成拳頭。


    他沒催,先下車,安排女傭把行禮搬進去。


    小白樓裏,王嫂迎出來,“小姐呢?”


    “等會兒吧。”


    阿亮走到一邊,胡友道拿了煙出來,磕出兩根,兩人點了火。


    靜默一會兒,胡友道迴頭看了眼,“驍哥住院的事兒,要不好跟若惜小姐說?”


    “驍哥不準。”


    “我一把年紀,卻看不懂驍哥。”


    阿亮扯唇笑,“驍哥在女人麵前向來狂妄自負,不需要一丁點憐憫,他受不了,他也不在乎。何況車裏頭這個,心也不是一般的女人心,你瞧瞧她做的那些事兒,連爺們都未必敢,胡叔,我是知道你侄子胡玉出事才恍然大悟她居然幹了那麽場驚天動地的事兒,這丫頭要是擱在別的粗心老大那兒,鐵定全軍覆滅,一個社團一個社團都得讓她整沒,遇上驍哥,便是強強必傷了。”


    “說的可不是麽,可是咱們那位驍哥啊,還是這麽下心思護著,不過心裏也未必沒有氣,若惜小姐,餘下的日子難過啊。”


    良久後,若惜下車。


    她抬頭盯著這棟別致的小白樓,白牆白門,就像一座精致的鳥籠,真像啊。


    兜兜轉轉,她就像可笑的孫猴子,怎麽也逃不開他的五指山,或許這裏就是她精美的墳墓,今日一腳再踏進去,再沒機會撤出來。


    人都道時間飛逝如蒼狗,轉眼就白頭,她卻恍惚覺得,時光在倒流,好似又迴到了去年,爹地身死,被他強占,困在這棟小白樓裏。


    也是金燦燦的秋天,蟬鳴沒完沒了,一模一樣。


    偶爾,也有不一樣的。


    沒過幾日,小白樓來了客人,是周熙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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