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宸出院的那天,也是穆程歡出國的日子,洛少銘親自開車把他送迴了市區的別墅。


    正是周末的中午,推開門的時候,他似乎還覺得,仍會有人從門後跳出來,帶著從清亮眼底深處漾出的笑意,叫他叔叔。


    可是眼前隻有黃姐恭敬的接過他手裏的外套,笑著說午餐已經備好。


    可他卻絲毫沒有胃口,長腿直接穿過客廳邁向了樓梯,沉聲開口,“先擱著吧,我上去洗個澡。”


    緩步上了二樓,走過走廊,視線掃過每一個房間,他才相信他的歡歡是真的走了。


    所有的房間都收拾的很幹淨,幹淨得,沒留下有關她的任何一件東西,就和半年前她住進來前一樣。


    他隱隱覺察出有什麽不對。


    突然電視牆的方向哢嚓一聲,墨修宸驀地轉頭,他看見,衣帽間的門開了。


    也有那麽一瞬的恍惚,他以為穆程歡還會從裏麵走出來,穿著他精心為她挑選的衣服,用那種略微睜大眼睛卻緊抿著唇的小倉鼠一樣的笑,默不作聲又調皮地期待他的讚揚。


    墨修宸在原地站了很久,可是房間裏空蕩蕩的,寂靜得再沒有其他聲音。


    就像她從沒來過。


    可是那些顏色鮮亮的少女裝擺在裏麵,又像她從來沒離開。


    仿佛下一秒,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那個調皮的丫頭就會跳出來。


    墨修宸幾乎是落荒而逃。


    一直到車開出別墅大門,他才稍微平靜地開口:“這房子,讓人收拾收拾,傭人遣散,家具都蓋起來。”


    洛少銘一時愕然,這就是說墨修宸要把這裏封起來,很長時間都不會自己住了。


    作為直觀的旁觀者,他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麽,對於這個一直當成楷模的兄長,他有些難以置信。


    透過後視鏡,他看見墨修宸的眼神落寞得像是沒有一絲生氣,平生第一次,從這個冷硬徹骨的男人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忽然想到什麽,他說:“哥,要不,你還是去送送小嫂子吧。”視線瞟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現在去機場還來得及。”


    墨修宸薄唇的線條仍然那麽冷硬,“不用。”


    他怕自己去了,會忍不住就將她帶迴來。


    然後,他說了一個地址。


    這是墨修宸最靠近機場的一棟別墅。


    到家後,他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裏,一直沒再出去。


    一直到夜色沉沉,在門外守了整個下午的洛少銘也沒聽到裏麵有任何響動,不放心地敲了下門,“哥,該吃飯了。”


    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迴音。


    洛少銘皺了皺眉,小心地擰開門鎖,房間裏昏暗一片,沒開燈。


    而墨修宸就坐在大片的落地窗前,兩條長腿自然地分開,一隻胳膊肘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另一手搭在腿上。


    洛少銘走到他的身邊,他也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像尊石像似的一動不動。


    隻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怔怔的望著遠方黛青色的天幕。


    遼闊幽遠的夜空,有機身閃爍的引航燈光徐徐升起,而後,消失在更高更深的沉沉夜色中。


    洛少銘又走近了一些。


    目光再次落迴到墨修宸的身上時,他嚇了一跳。


    就著窗外的微光,他看見,墨修宸那張常年冰封的側臉,似有一道水痕,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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