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喜慶的家宴之上,他不言不語,獨自一人默默消失,究竟是因為他驕傲不願與人同樂,還是因為他厭倦塵世的虛偽與客套?


    他幾次三番地對她糾纏不放手,是因為他故意捉弄她,還是因為他有心愛她,卻不敢、不能?


    許若瞳突然很想立刻就踩下刹車,然後下車跑至那個男人的身邊,緊緊地抱住他。


    可是,她的這個擁抱,真的是他需要的嗎?


    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未婚妻。不久的將來,他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他,不屬於她!


    許若瞳艱難地將自己的視線從後視鏡移開,突然加速,將車開出了醫院的停車場,方向盤一打,她的車迅速地融入了街道的車流之中。


    後視鏡裏,已沒有了淩默宸的身影,可是,她的腦子裏卻怎麽都揮不出,他站立於路燈下,看著她離去的身影。


    眼淚,慢慢地模糊了雙眼……


    迴到了902,許若瞳放下皮包,換了鞋,從包裏取出手機,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發呆。


    要不要給他發這條信息呢?


    現在的他,這會兒是在自己的別墅裏,還是又一次坐在病床前,在黑暗中默默地看著自己身患重病的母親呢?


    如果是在別墅,這條信息會不會被夏夢看到?


    如果是在病房,手機提示音的響起會不會打擾到他的安靜,又會不會吵醒梅姨?


    而且,他讓她發信息是不是隻是隨口說說的呢?她真的有必要,如此嚴肅認真地遵循他隨口一說的話嗎?


    還有,她和他這樣,算不算是藕斷絲蓮呢?


    各樣的顧慮,讓她把手機放在了身邊的沙發上,換了衣服去了健身房,健了一會兒身,她就進了浴室。


    洗到一半時,許若瞳聽到手機響了。


    身上全是泡沫,她沒管手機,繼續洗。可是,手機一斷,又繼續響。她還是沒管。


    等澡洗完了,許若瞳穿上了睡衣,一邊用幹毛巾擰著頭發,一邊往客廳慢慢走去。


    拿起茶幾上的手機,點開查看,她愣住了。一共三個未接來電,全是淩默宸打來的。


    淩默宸找她找得如此,是有什麽急事嗎?不會是梅姨情況不好了吧?


    她趕緊拔通了淩默宸的手機。


    不等她開口問什麽事,淩默宸那邊含著怒火的聲音,就已經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為什麽剛剛不接電話?”


    許若瞳嚇得心裏更緊張了,“我剛剛在洗澡,接不了。是不是梅姨情況又不好了呀?我馬上就換衣服過來。”


    電話那頭沒迴話,隻有微微的唿吸聲傳過來。


    “喂,你怎麽不說話啊?梅姨究竟怎麽了?”


    好一會兒,淩默宸那邊才傳來迴話:“她沒事。”


    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許若瞳舉著手機,臉上是不明所以的神情。


    華錦園小區大門口,掛斷手機的淩默宸猛地踩下了刹車,瞪視著小區那條空空如也的車道。


    慢慢地,他眼中的怨念再次被他強壓下來,恢複成了平日裏那個即便泰山崩於前,也不會有任何色變的男人。


    他沒有告訴許若瞳,他因為沒有收到她安全到家的信息,而親自開著車往華錦園趕來的一路上,他有多害怕看到路上發生車禍的事。


    他也沒有告訴許若瞳,當手機終於順利地接通,聽到她平安無事的聲音時,他的心裏鬆了多大的一口氣。


    淩默宸再次發動了車子,方向盤一打,一個急拐彎,車子朝著遠離小區的方向,疾馳而去。


    許若瞳發了好一會兒呆,才猛地反應過來。


    淩默宸很可能隻是因為她到了時間卻沒給他信息,他擔心她出事,才急急地打了她三次電話。


    是這樣嗎?


    她不知道腦子裏是哪根弦在做怪,突然就衝到了與客廳相連的陽台上。從這裏,可以看到通往小區大門口的那條路。


    然而,她並沒有看到,她以為會出現的那輛車和那個人……


    又是她在臆想了嗎?


    又是她在單相思了嗎?


    許若瞳脫了睡袍,換了身健身服,再次走進了健身房。她打開跑步機,還未熱身,就將速度調到了12,不久,又調到了13。


    直跑到衣服濕透、渾身虛脫,她才又草草地洗了個澡,往床上一倒,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許若瞳看了看時間,手搭著額頭,又閉上了眼。


    從今天起,連續幾個月的時間,她將會很忙,忙到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想什麽愛情和失戀。忙到也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她才剛剛失去的那份珍貴的友情。


    忙碌,真的是好啊!


    許若瞳從床上坐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大叫了一聲“工作萬歲”,就仿佛是要借著這一聲大叫,將心中一切的鬱悶和擁堵,都發泄幹淨一般。


    叫完,她扮了個鬼臉,進了洗浴間開始洗漱。


    隨便用了點早餐,許若瞳就開始快速地收拾行李。


    因為工作性質需要,她要經常性地在全國各地到處跑,現在的她,收拾行李已經很老煉了。


    然而,當她將要帶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往行李箱裏放時,她的動作卻漸漸地慢了下來


    眼前,她仿佛又看見淩默宸蹲在地上,仔細而條理地幫她收拾行李的畫麵。


    耳邊,又是他罵她的聲音。


    “你這也叫女人?連個行李都不會收拾!我要是你,一頭撞到牆上死了算了。你說你除了做飯,還能做點什麽?這個,這個是什麽東西?飛個幾百上千公裏,你帶這玩意幹嘛?”


    “還不滾去吃早餐,等涼了,你又不吃了。”


    “我等你一起。”


    “我去吃,誰給你收拾行李?”


    眼睛不知不覺地就濕了。


    那些以前對她而言,既瑣碎又令她頭疼,而現在卻一想起就感動和心酸的往事,再一次地像要決堤般地向許若瞳湧來。


    她連忙快速地眨了眨眼,阻止了自己進一步的沉淪,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下機後,許若瞳和劇組等一行人到達酒店放下行李,就開始進入工作狀態。


    這次來溫市,她和於一違、耿軍三人組隊,要到一個現在很火的競技類綜藝比賽節目的決賽直播現場做加油大使,借著為進入決賽的選手加油的名義,宣傳電影《杜拉斯的春天》。


    決賽是在溫市市中心廣場舉行的,場麵宏大,舞台炫麗,到場的嘉賓和觀眾超過了兩千人。


    現場共有八台攝影機,從舞台的各個不同的角度,通過直播的方式,將決賽比賽現場的情況,傳輸至全國各電視接收信號的終端。


    主辦方和承辦方都相當有實力,現場的秩序和氣氛被營造得都相當的不錯。


    許若瞳在嘉賓席坐著,也被現場的氣氛所感,十分地投入。


    馬上要上台時,她與於一違和耿軍走到了舞台側邊候場。


    於一違突然說:“我剛剛走過來時,這左眼皮老是跳,一會兒上台不會出啥情況吧?”


    耿軍一樂:“於導,您跟我們這種普通人不一樣。我們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您是兩眼都跳財。”


    於一違就也是一樂。許若瞳也是跟著直樂。


    主持人在台上已報出了他們的名字,他們該上台了。三人在禮儀小姐的引導下,一步步地登上了通往那高高舞台的台階。


    可是,就在這時,意外出現了。


    穿著細高跟的禮儀小姐,不知道是因為直播而緊張,還是因為沒注意,剛走上舞台兩步突然崴了一下腳,緊跟其後的於一違立刻就是腳步一頓。


    許若瞳就在於一違的身後。


    她正要登上最後一級台階,事出突然,她的腳第一時間也頓住了,可上身因為慣性卻依舊前傾。


    為了不撞到於一違,她快速地身體一偏,腳同時往旁邊一帶。可是,因為偏得太急,腳不小心地踩住了長禮服的裙擺。


    這下,她整個人的重心就都偏了。


    在許若瞳身後的耿軍,立刻要伸手去扶她,卻晚了一步,許若瞳整個人從台階上就掉了下去。


    台階並不算特別的高,隻有一米多,可是台階下正好有一個放道具和器材用的箱子,那箱子棱角分明。許若瞳掉下來時,後腦正好撞在了那箱子的一個角上。


    一陣強烈而尖銳的鈍痛,猛地襲來,許若瞳隻聽到頭頂和身後幾乎是同時傳來幾聲驚唿,然後,人就昏了過去。


    因為是現場直播,節目絕不能停,所以,導播立刻插入了一段關於本次比賽的宣傳廣告。


    許若瞳醒來時,人已躺在了急救車裏,正往醫院送。身邊除了醫護人員,就隻有袁援在。


    急救車空間有限,呂施施和andy搭了的士車跟在後麵。


    袁援見許若瞳醒來了,連忙上前來,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的麵前晃了晃。


    “瞳瞳,看看,這是幾根手指。”


    許若瞳這會兒完全搞不清狀況,隻覺得頭昏炫得厲害。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在急救車上?”


    袁援一聽她這麽問,嚇壞了。


    “瞳瞳,你不會腦子被摔壞失憶了吧?”


    一旁的醫生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袁援,道:“又不是演電影,哪有那麽多的失憶?她這是腦震蕩的正常症狀,對受傷前的一些事,會記不起來。”


    袁援這才手撫胸口,大鬆了一口氣:“瞳瞳,你可嚇死我了。”


    急救車拐了個彎,許若瞳又是一陣強烈的炫暈,胃裏一陣翻湧和惡心。


    隨車的護士早有準備,連忙遞上嘔吐袋,許若瞳果然對著那嘔吐袋,吐了個稀裏滑拉,涕淚橫流。


    這迴,不用醫生解釋袁援也知道,惡心嘔吐是腦震蕩的常見症狀,所以,倒是並沒有太過緊張的表現。


    到了醫院,急診醫生為許若瞳做了係列的檢查,又拍了ct,然後她被安排住院觀察和治療。


    中間,留在直播現場過不來的於一違和耿軍打了電話過來,詢問了許若瞳的情況,知道她已醒過來,情況也還好。


    按計劃安排,他們一行人出席完今晚的活動後,就要馬上連夜乘機趕往另一個城市,去參加另一場活動。


    但眼下,許若瞳因為腦部受傷,已不能按計劃成行,隻能於一違和耿軍兩人前往了。


    時間實在太緊,於一違和耿軍沒時間趕過醫院來,一離開決賽直播現場,就直接趕去了機場。


    呂施施和andy見許若瞳沒什麽事了,就迴了酒店。病房裏隻留了袁援一人,負責照顧許若瞳。


    “晚上的節目怎樣?”


    關於自己是怎麽受傷的,許若瞳現在完全想不起來,是袁援在之前檢查的過程中,用零碎的時間一點一點講給她聽的。


    袁援在旁邊的陪護床上坐了下來,迴道:“有於導和耿軍在,場麵上應付了過去,沒太影響到直播。”


    許若瞳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


    袁援撇了撇嘴:“你可真是夠忘我的,都摔出腦震蕩來了,還惦記著直播呢。肖姐知道你出事了,已經訂了機票,這會兒人應該在飛機上了。”


    許若瞳一驚,腦袋又是一陣痛,她難受地又咧了下嘴。


    “肖姐過來幹嘛?”


    “當然是跟節目組談索賠的事啊。”


    許若瞳以為自己聽錯了。


    “索賠?可是,這是我自己不小心啊。而且,我們不是人家邀請來的,是我們自己為了宣傳電影,花錢才上的節目啊。”


    袁援聳了聳肩。


    “怎麽能不索賠?是他們的工作人員不小心在先。我們花錢來宣傳是沒錯,可你別忘了,我們的錢隻付了一半,還沒付全呢。剩下的錢,我看肖姐一定會扣掉一部分。”


    按李肖一貫的作風,許若瞳相信她一定會這麽幹。


    這些事都有李肖去交涉,許若瞳才懶得理。


    直播被摔時就已是夜裏九點多了,入院後做了好幾項檢查,到現在這會兒已是半夜十一點多了,許若瞳困得眼皮都睜不開,腦袋又受了傷,就想睡了。


    這時,病房門卻被人推開了,走進來兩個人。


    袁援一看見來人,驚得趕忙站了起來。


    “淩總,肖姐。你們到得可真快!”


    許若瞳也嚇著了。


    她怎麽都沒想到,淩默宸居然也會過來,而且,會來得如此地快,就好像航空公司是他們合夥開的一樣。


    “人家大老板正好來這出差,我蹭著順風機過來的,當然快羅。”李肖用她一貫聽起來微帶嘲諷的語氣迴道。


    難怪這麽快,原來是搭淩默宸的專機趕過來的。


    許若瞳想強撐著坐起來,被李肖快步上前,按住了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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