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換著出門的衣服,淩默宸突然就推開了門。


    她剛想說“您進門前,能先敲敲門嗎”,可又一想,人家根本不是不懂,而是壓根就沒有要尊重她的意思。所以,說了也隻能是白說。於是,就什麽也沒說。


    動作隻頓了一下,就繼續地提她的褲子,然後又取了件純棉的t恤,往腦袋上一套。


    現在天熱,她想穿著隨意和舒服些。反正到了攝影棚,她還要專門換裝。


    淩默宸單肩靠在門框旁,雙手抱臂地看著她。見她換好了衣服,才道:“現在就要出發嗎?”


    許若瞳“嗯”了一聲,走到化妝台前,拿起了梳子。


    “你腰不是傷了嗎?走個路都要撐著腰,還怎麽拍廣告?到時候,恐怕笑起來,臉都會是僵的吧?”


    這的確是個問題。但,有問題又如何?腰再痛再僵,也得忍著。


    身為演員,在鏡頭前,導演讓你笑靨如花,就是家裏死了人,也隻能美美地笑。不然,是個人就可以拿影帝影後的嗎?哪個成功的明星背後,沒有一把辛酸的血淚史啊?


    “忍忍就過去了。昨天都拍得差不多了,今天也沒幾個鏡頭要拍了。”


    許若瞳把頭發披散開,想重新梳個簡單的高馬尾,就直接出門了。


    “躺下吧,我給你推一推。”


    許若瞳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腰不方便,就整個人都扭過來,看著淩默宸。


    淩默宸沒再斜倚著,他站直了身體,朝她走過來。


    “別以為就你會推拿。還有點時間,躺下吧。”


    許若瞳這時才看到,淩默宸的手裏,拿了瓶推拿用的藥油。看樣子,他還真不是開玩笑的。於是,就聽話地躺下了。


    淩默宸將她的衣服撩起來,露出她的整個後背,然後,在她後腰的幾個不同點,試探性地按了按。按到某幾個傷處時,許若瞳痛得嗷嗷直叫。


    淩默宸擰開藥瓶,倒了少許藥油在手心裏,雙手微微搓了搓。


    “你忍忍,可能會有一些痛。”


    許若瞳“嗯”了一聲。然後,淩默宸開始工作。


    淩默宸的手才推了一下,許若瞳就痛得大叫了一聲。


    媽呀,這哪裏是有一些痛呀?簡直是痛死個人了。


    淩默宸黑著臉,咬了咬牙,沒好氣地道:“你要是**能叫得這麽響,你這腰,也就不會傷成這樣了。”


    叫你妹個床!


    許若瞳好想抓起她胳膊下的枕頭,往淩默宸的腦袋上狠砸過去。


    特麽的,要不是你禽獸,我能這麽慘嗎?


    不過現實裏,她卻隻能像隻癱了的貓一樣,僵僵地躺著,咬著牙忍著痛,讓淩默宸為她又是按、又是推。


    昨夜,不管淩默宸如何折騰她,她都硬扛著沒叫沒哼。這會兒,淩默宸隻輕輕一碰,她就痛得直哼哼,要是被淩默宸觸到了痛點,突然就是一聲大叫。再怎麽忍,都忍不住。


    那藥油的藥效很猛,許若瞳先是腰,然後是整個後背,所有被藥油接觸過的麵積,都有了種火燒一般的感覺。


    再然後,她就覺得整個後背,尤其某些特別的痛點處,就像有上萬隻螞蟻在啃一樣,麻癢得她直想再大聲些地叫喚。


    但她必須得承認,這藥油的療效的確是很神奇的。當淩默宸告訴她,可以坐起來了時,她發現,她的整個後背和後腰,都不那麽僵硬了。


    雖然依舊是痛,但真的是好多了,至少,她應該可以比較輕鬆地對著鏡頭笑了。


    “拍攝時,盡量多包著點,別露背。”


    淩默宸邊說,邊蓋上了藥油瓶的蓋子。


    許若瞳一聽這話,立馬走到了鏡子前。也不管淩默宸還在場,就掀起了衣服,將後背對著鏡子,使勁地扭轉頭去看。


    這一看她才發現,她的後背和腰的兩側,是大片大片的青紫。難怪,剛剛她的整個後背都是僵的。


    昨晚,淩默宸直接將她壓在餐廳的大理石地板上,就開始折騰她。那麽硬的地板,她的背當然會倒黴。


    可是,她怎麽可能不露背?


    廣告的角本她已經看過了,有好幾個鏡頭都是需要露背的。她拍的是洗發水廣告,雖然不需要像沐浴露一樣躺浴缸裏,但必要的露,還是需要的。


    見許若瞳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背直發呆,淩默宸沒再說什麽,下了樓,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許若瞳沒再多耽擱時間,快速地整理好了自己,就下了樓。


    淩默宸沒叫鍾實和齊白過來,所以,是他親自開著車送的許若瞳。這一次,他開的又是那輛銀色的布加迪威龍。淩默宸看起來像是有心事的樣子,正是正午時分,這裏遠離市區,路寬車少,他的車速卻放得很慢。


    許若瞳也有心事。


    她看著車窗外,有一瞬間居然會幻想,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什麽時光隧道之類的玩意就好了。


    那她想盡一切辦法也一定要走進那玩意,迴到她不認識淩默宸,淩默宸也不認識她的時候。兩人沒有任何交集、更沒有任何仇怨。


    她看著車窗外,仿佛在自言自語,“非要毀了我,你的恨才可以消解嗎?”


    淩默宸沒吭聲,卻突然就加了速。


    跑車的發動機發出“嗚”的一聲轟鳴。強烈的推背感傳來,令許若瞳的心髒,跟著一緊。


    她想,淩默宸發起這場因恨而有的遊戲,隻怕他本人的心裏,並不是真如他臉上有的那般平靜吧?


    她閉上了眼,不再看車窗外那些如虛線一般快速閃過的路景。


    跑車到了攝影棚那座樓下時,她依舊有些呆呆的。


    淩默宸停住了車,也沒提醒她,就隻是坐在車裏,仿佛在等她自己反應過來。


    “如果那一次綁架我的人真的是你,如果你真的找了幾個男人,親眼看著他們輪了我,你的恨是不是就可以消解了?你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慢慢地折磨我了?”


    淩默宸伸手從車前儲物箱最小的格子裏取了煙,點燃後猛吸了一口,車裏立刻就彌漫起了淡淡的煙氣。


    他將車內空調的換氣,開到了最大檔,那白色的煙氣以可見的速度,快速地被抽離出車內。


    連續地吸了好幾口煙,他才低聲地說了句:“也許吧!也許我應該心再狠些。”


    當初,若是按他的原計劃執行,那麽,現在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


    沒錯,就算他再不肯承認,他還是知道,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不忍”。


    雖然這“不忍”還不至於讓他放棄計劃,卻會令他在這場遊戲中,增添不少麻煩。


    為達目的,他向來不怕麻煩,隻是,如果這些麻煩會令他的樂趣減少,那就得不償失了。


    許若瞳笑了一下,眼裏有些氤氳了。


    “如果真是那樣,你還算仁慈的,那也算是給了我痛痛快快的一刀。可現在,你是在一刀一刀地淩遲我。”


    淩默宸拿煙的手,突然就用了力,那煙眨眼間就被他修長的手指,給捏碎了。


    他幹脆將那煙,在車載煙灰缸裏按滅了。然後,他扭頭看向了許若瞳。


    許若瞳同樣也扭頭看向了他。


    淩默宸五官的輪廓很深,不像東方人,倒更像是西方人,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陷於眼窩中,如同一團潛藏於深海的黑影,幽深而神秘。


    此刻,這雙眼睛裏閃動的光茫,就如同一團摻了冰塊的火焰,讓人的皮膚既感到有一種被灼傷的熱,又冷得令人想打哆嗦。


    這隻妖孽雙眼夾著這熱力與冰力,慢慢地靠近了她。


    因為剛抽過煙,一股不算淡的類似香檀的香氣,隨著他的靠近襲近了她。


    雖然這煙氣並不難聞,甚至算得上很好聞,但因為是來自淩默宸的,許若瞳還是微微地皺起了眉,身體也閃向了一旁。


    淩默宸將胳膊搭在了她座椅的靠背上,將她強勢地籠罩於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同時,唇湊近了她的耳旁,對她輕輕地道:“你很蠢!你應該知道,你越痛苦,我得到的快樂就越大!”


    許若瞳將身體更多地挪開,帶著強烈敵對情緒地道:“所以,我聰明的做法應該是,你越折磨我,我就越裝得很開心的樣子。對嗎?”


    淩默宸邪邪地一笑,迴道:“你說得對。隻可惜,你道行太淺,知道卻做不到!”


    許若瞳眼裏的敵意未褪,隻是在與他的對視中,慢慢地被一層湧出的薄而透明的晶瑩履蓋了。


    然後,她也笑了起來。


    “對。我現在的確是道行太淺了。但由淩總您親自調教,我的道行,一定會提高得越來越快的。”


    淩默宸冷硬的心,被那層薄薄的晶瑩打濕了。


    他垂著眼,看著這個被他強勢的手臂所攏住的女人,突然湧起了一股很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但強大的自控力,還是讓他壓下了這股不合乎他做事原則的衝動。


    兩人就這麽樣地,在小小的跑車空間裏,對峙著。


    車裏很安靜,那微微的煙氣在快速消散,車裏的空氣卻仿佛並沒有因為煙氣的消散,而變得更加的清新,反倒像是越來越稀薄,令人難以唿吸了一般。


    在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之前,許若瞳扭轉了身,推開車門下了車。


    車裏少了那個與他對峙的女人,仿佛一下子變得空虛了好多。


    淩默宸看著逐漸走遠,連頭都沒轉過一下的許若瞳,心裏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麽。


    他皺了皺眉,沒再多想,立刻就發動了車子。強勁的引擎發出很好聽地一聲“嗚”聲,才幾秒鍾時間,車就已經飆出去了老遠。


    袁援一直等在攝影棚的樓下,看到了車停下後,許若瞳卻遲遲未下車。


    她沒敢湊太近,那跑車的車窗又有特別的保護膜,所以,她並不怎麽看得清車裏的情形。


    若按常人的思維,應該會想像兩人是正在車裏親昵,但許若瞳下車後的神色,卻讓袁援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麽一迴事。


    因為,當她走到許若瞳的身邊時,發現她的眼睛依舊有些紅,甚至連眼淚都還沒來得及,完全地隱去。


    麵對此情此景,她不知道該對許若瞳說點什麽。


    “你……沒事吧?”


    許若瞳搖了搖頭,一邊往樓裏走,一邊低聲地道:“你想一想,一會拍攝時,怎麽跟導演交涉,別讓我露太多。”。


    她和淩默宸的事,袁援不僅已知,而且,現在已經是親見了。所以,許若瞳也不想再有什麽藏著揶著的了。


    按理,這種廣告再露也露不到哪去,頂多就是露個肩或露個背的,這都不算什麽了不起的大事。許若瞳如此地囑咐,那就表明她的肩,更可能是背,全都不能露。


    至於原因嘛,袁援隻一想,立刻就猜到了。她看了一眼許若瞳,什麽都沒問,隻點了點頭,就迴了一個字:“好。”


    之前,這則廣告的角本上有一個鏡頭,是許若瞳從溫泉池中站起,又黑又長的發絲,完全地披在腦後。這裏需要一個特寫,特寫內容當然是她的背,尤其是背後的黑頭發。


    所以,這個鏡頭在實際拍攝時,許若瞳的後背是一定要露的。


    但出乎兩人意外之外的是,不等她們要求,導演就主動把廣告角本,做了徹底的改變。


    取而代之的,依舊是許若瞳的背影,隻不過,這背影是穿著衣服的。而且,是穿著古裝的。


    不僅背不用露,連脖子和胳膊都不用露,完全裹了個嚴嚴實實。


    又而且,那衣服居然和她飾演衛長公主的戲服很像。細看之下才發現,不是很像,而是根本就是。


    她搞不清這導演怎麽這麽厲害,居然連劇組的戲服,都給她搞來拍廣告了。


    除此以外,導演居然還找來了一個身材和慕寧差不多的男模,讓他穿上了漢代的盔甲。


    新的鏡頭設計,是這樣的。


    出浴的鏡頭,換成身穿盔甲的男模,深情地撫摸了一下許若瞳又黑又亮的長發(當然,是真發做的假發套),然後,兩人一起朝遠離觀眾的方向,並肩行遠。


    接著,在具體播出時,會對兩人的背影做模糊處理,再然後,就出來了碧婷洗發水的產品實物,並配上許若瞳原聲配音的廣告詞——點亮你的眼!


    之所以有這個創意,那是有原因的。


    《大漢雄風》上映後,衛長公主與霍大將軍之間那段似有若無、似淺還深的愛情,不知道牽動了多少觀眾的心,賺了多少少女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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