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凱給了開始的信號。


    許若瞳緩緩地坐在了地上,雙眼茫然而無助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眼淚慢慢地流了出來。


    她的雙手無助地微舉著,看著麵前不遠處的鏡頭,就仿佛那鏡頭正是她要質問的命運之神。


    “老天你為什麽要如此對我?為什麽要把我交給那種人渣糟蹋。我全心全意地去愛一個人,究竟何錯之有?何錯之有?何錯之有啊?”


    然後,強烈的恨意讓她出現了幻覺,當初害她的那個男人仿佛就在她的眼前。她的臉上還掛著眼淚,雙眼帶著強烈的恨意,就猛地朝現場準備的一個人形玩偶撲了過去。


    “就是你,就是你這個混蛋毀了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她的雙手用力地掐住了那人偶的脖子,用力、持續地用力,然而,慢慢地,她的手又鬆了。臉上又轉成了無奈的神情。


    “殺了你又有什麽用?我已經毀了!已經徹底地毀了!”


    然後,她邊說又邊大哭起來,並且越哭越傷心。


    這是憤怒過後、控訴過後的傷心,一切激烈的情緒過後剩餘的情緒,就是連綿不絕的、無法改變的絕望與無奈。


    這是一場情緒集中、衝突暴發的戲,非常沉重,要求試鏡者的情緒非常飽滿和連貫。但是中間又有多重情緒的轉折,先是悲憤、然後完全是憤怒、再然後是徹底的傷心,以至於最後的絕望。


    瑞凱叫“cut”時,許若瞳依舊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此刻的她,究竟是許若瞳,還是孟丹。


    在內心深處,許若瞳也如孟丹一般,是迷茫而傷心的。


    她不知道究竟是命運毀了她,還是淩默宸毀了她。


    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命運要讓她經曆這一切,要把她逼到自願與男人上床這種地步。


    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地被孟丹這個角色所打動。


    現場突然有點過份地安靜了。


    “可以了,試鏡結束了!”瑞凱又提醒了一句。


    許若瞳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趕緊擦去了臉上的眼淚,單手撐地,從地上慢慢站起來後,朝瑞凱和周圍工作人員都鞠了躬。


    “謝謝大家!”


    然後,她和其它試鏡者一樣,直接朝房間大門走去。


    瑞凱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許若瞳,你等一下。”


    然後,他又朝他的助理道:“陳嚴,你告訴後麵試演孟丹這個角色的所有試鏡者,不用等了。”


    許若瞳呆了一下,慢慢地轉過了身來,直直在看著瑞凱。


    “瑞導,您的意思是,我得到孟丹這個角色了嗎?”


    瑞凱點了點頭。


    “雖然你在鏡頭前,還不能更好地表現人物最精髓的一麵,但你剛剛的表演讓我看到孟丹從劇本裏走出來,活在了我的麵前。”


    許若瞳呆了兩秒,才確信了這是真的。


    雖然她一直對這個角色誌在必得,也一直在心中堅信自己可以得到這個角色。然而,當成功真正地走到了她的麵前時,她卻發現,自己其實並不自信。


    之前的自信,其實隻是因為,她根本輸不起!


    她的眼中突然就閃出了興奮無比的光彩,她一再地對著瑞凱和周圍的人,不斷地彎下腰,深鞠著躬。


    “謝謝!謝謝!謝謝瑞導、謝謝大家!”


    鞠著躬時,她再次地哭了!


    沒人知道,她為了得到這個角色,所付出的艱辛!


    沒人知道,在此之前,她為了多賺一塊錢、多省一塊錢,多爭取一個兼職的機會,要怎樣地辛勞和求人。


    沒人知道,她是多少次克服了想死的念頭,才苟活到爬上了淩默宸的床,然後才站在了這裏。


    許若瞳的哭泣,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並不完全是因為激動和高興的喜極而泣,更有傷心和委屈。


    一時之間,瑞凱和其他人都隻是站在原地,任她發泄著這些一直積壓著,現在卻奔湧著的情緒。


    還好,許若瞳並沒有哭太久。


    私下,她已經哭得太多了,已經可以在傷心之餘時,努力收住自己的傷心。


    她快速地擦幹了臉上的眼淚,紅腫著雙眼,走出了試鏡室。


    後麵的試鏡,依舊繼續。


    之前一路跟著她的那個小姑娘,一直等在房間門外。見許若瞳一走出,立刻就迎上前來。


    “你是不是通過了?”


    許若瞳隻是笑了笑,沒迴複她,直接就想離開。


    那女孩卻緊追不舍。


    許若瞳也不管她,隻管自己走自己的。才二樓,所以,她沒有坐電梯,直接下了樓梯,走出了大樓。


    那女孩見許若瞳不理她,她又還沒試完鏡,就沒有再跟著許若瞳。


    許若瞳搭乘地鐵,直接趕去了醫院。


    一路上,她興衝衝地想著,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爸爸。


    一走進醫院的大門,迎麵遇到了一個男人。


    煙灰色免熨襯衫,深灰色筆挺西褲,未紮領帶,領口兩粒紐扣開著,袖子也微微挽起,露著兩截線條有力的小臂。儒雅卻不失剛健、俊朗而不失沉穩。


    居然是……楚寒。


    看見許若瞳,楚寒的臉上,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好巧,在這裏也能遇上你。”


    許若瞳收起了臉上的意外,解釋道:“啊,我父親住院,我來看看他。”


    楚寒倒沒解釋他為何來這,隻是問她:“有空嗎?看完你父親,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嗎?”


    許若瞳勉強笑了一下,道:“可能要好久。我每迴和父親都會有許多話要說。”


    這就相當於是拒絕了。


    “沒關係,我前陣子忙得連正常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今天正好不忙。我可以等你。”


    許若瞳臉上的表情,更尷尬了些,依舊推拒道:“怎麽好意思讓您等我?我今天可能會在醫院呆上一整天。”


    楚寒依舊沒有讓步,“那幹脆,我和你一起陪你父親吧。這樣,我也不用等了。隻是,你和父親的對話,我應該可以聽吧?”


    許若瞳被楚寒如此地緊逼,實在是不好再說什麽了。


    不管怎麽說,楚寒也是幫過她的。她現在手上的餘錢,就全部是楚寒之前給她開的那些支票。終究是拿人的手短啊。


    “那您等等,我上去一會兒就下來。”


    見許若瞳終於沒再拒絕他,楚寒微笑著點了一下頭,溫柔地道:“去吧!我會在這裏等著你!”


    知道楚寒在等,許若瞳隻陪了父親十幾分鍾,就下了樓。


    楚寒哪也沒去,就一直在樓下等著她。見她下了樓,才和她並肩朝停車場走去。


    上了車,許若瞳微微地有些不自在。和楚寒在這麽小的封閉空間獨處,她有點如坐針氈的感覺。


    “你是不是不願意見到我?”楚寒邊開著車,邊問。


    “怎麽會?”許若瞳口裏這麽說,但心裏的確是在想:我為什麽要願意見到你呢?


    “是不是我太直接,嚇到你了?”楚寒說著,微微朝許若瞳這邊看了一眼。


    許若瞳有些不大自然地撫了一下自己耳邊的發縷,將那發縷別在了耳後。


    她真的不想和楚寒這種與她身份差距巨大的男人,有什麽過多的糾纏。


    “的確是有些直接。”說著,她就看向了窗外。


    楚寒對她的冷淡渾不在意,柔聲地解釋道:“我知道,我的確是太直接了。我的本意並不想嚇到你,隻是,我擔心如果我不直說,你會認為我對你是有另一種企圖。”


    經曆了淩默宸對她做的一切,許若瞳已經很清楚楚寒嘴裏說的這“另一種企圖”,是個什麽意思。


    碰到這個話題,許若瞳一下子就變得犀利了。


    她不再看著窗外,而是直視著正在駕車的楚寒,道:“那您敢說,您對我的確沒有那另一種企圖嗎?”


    楚寒對許若瞳的犀利,並不感到意外。


    他正是相信許若瞳一直在麵對男人的這種企圖,所以,他才無比直接地提到了這個話題。


    既然遮遮掩掩也掩飾不住,那何不幹脆痛痛快快點呢?


    “我承認,我接近你的目的也並不那麽單純。但也請你相信,也並不是那麽的齷齪。我喜歡你,並不表示我想和你來一場純柏拉圖式的戀愛。我想和你上床,也並不表示我隻是垂涎你的身體。我這樣說,你能接受嗎?”


    楚寒說完,扭頭看了許若瞳一眼。


    許若瞳對楚寒如此地直接和坦白,倒真是沒想到。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了。


    見她如此,楚寒又笑了笑,道:“我絕不可能是第一個向你示好的男人。你如此地無措,是為什麽呢?”


    許若瞳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楚寒的確不是第一個向她示好的男人,但以前,她接觸的男性無非就是周圍的同學。他們對她的追求都是含蓄而間接的。


    就算有一些比接直接的,也不會像楚寒剛剛這樣,把上床這樣的話題,真白卻又坦誠地拿來講。


    後來,她到了職場上,遇上的,又是那些直接對她進行性騷擾的變態。


    再後來,就是淩默宸這個超級大變態,直接赤果果地讓她去他的房間。


    看來,成熟和有涵養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啊!


    楚寒在許若瞳的心目中,就是一個成熟、且有涵養的男人!


    在他的麵前,她會不自在,會有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因為,他太高貴、太優雅、太睿智、又太溫柔了!


    他仿佛具備了一個女孩子心目中,白馬王子應該擁有的一切優點。


    “我和你完全不可能!我覺得你完全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許若瞳這話是看著窗外說的。說這話時,她的心中很感到悲戚。


    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挺優秀的。她聰明、漂亮、知性又活潑,她還會好幾門樂器。


    她一向是男生們心目中高貴而極富魅力的公主。她習慣了別人投向她的豔羨的眼神、習慣了男孩子對她的各種示好。


    她自己家世也不錯,根本不需要為所謂的生活發愁。


    她也不像別的女孩子那般虛榮,總幻想著有朝一日可以麻雀變鳳凰。因為,她雖不算是鳳凰,但她至少也是一隻優雅的百靈。


    她以為,她一定會找到一個自己中意的優秀男人,然後與他一起攜手白頭。


    但突然之間風雲突變,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不再是那個高貴而純潔的公主。她像孟丹一樣,被毀了!


    現在的她,就算再美,也隻是一朵被風雨摧殘過的花。是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蝴蝶,再不可能翩然起舞了。


    楚寒的車在一間咖啡廳的門外停住了。咖啡廳的名字有些奇怪,叫“流光”。


    兩人伴著咖啡廳優雅的小提琴協奏曲的背景音樂,走到了靠窗的一張桌子前,麵對麵地坐下。


    楚寒微笑著問她:“還是要卡奇布諾?”


    許若瞳因為剛剛的心事,臉上有些微的傷感。聽楚寒問她,她垂著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現實太殘酷,她需要一些夢幻些的東西,讓她可以緩一緩這種殘酷感。


    楚寒依舊要的藍山,也依舊是不加糖。


    “這裏的藍山是真的,其實你可以嚐試一下的。”許若瞳笑了笑,沒接話。因為她聽得出來,楚寒所說的這個“嚐試”,並不僅僅隻是指著咖啡而說的。


    她現在不想嚐試。


    她好不容易才努力嚐試著接受了現實,好不容易在接受了現實的情況下,還能努力地自我麻醉,這已經是現下她能夠維持住的最好狀態了。至於其它的所謂嚐試,她沒有興趣,也沒有心力。


    兩人的咖啡端上來,許若瞳沒有立即開口喝,卻隻是單手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


    楚寒閑適地背靠座椅,單手搭於桌麵,凝神地望著她。


    這會兒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落地窗外的陽光非常的刺眼。許若瞳坐在陽光中,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被無限在放大,可說是纖毫畢現。


    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妝,因為出門時趕時間,甚至連打底液都沒有抹。


    她的皮膚光滑得如同剝了殼的雞蛋,連細微的汗毛都透著令人憐愛的嬌柔,黑密的睫毛覆蓋住她的雙眼,也將她的心事遮蓋住。


    “在想什麽?”


    許若瞳垂下頭,沒迴話,隻是微微地搖了搖頭。


    楚寒沒逼問她,隻是問她:“在醫院見你時,你好像麵帶喜色,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楚寒一提到開心的事,許若瞳立刻就把自己的心情快速地收拾了一下。


    她微微抬起頭來,衝楚寒展露了一個明朗無比的笑容。


    “是啊,我上午試鏡去了,導演當場就答應,把我最想要的那個角色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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