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絨想起近期呈給何俊看的材料,作為一個合格的槍手,她其實根本沒露麵,都是夏大勇去找他匯報工作。


    但材料交上去那天,何俊直接把電話打到了辦公室,語氣嚴肅地讓她過去,多的一句話都沒用。


    別說她,就連旁邊的莫姍姍都悄悄捏了一把汗,“難道秘書長不滿意咱們的方案?我覺得咱們已經很認真,很嚴謹啦。”


    薑雪絨心裏也沒底,“不知道,我去看看再說”。


    到了何俊辦公室,夏大勇卻不在,她一眼看到他整潔的辦公桌上正放著她主寫的那份方案,醒目地勾畫了不少圈圈點點。


    “這份方案是你寫的吧?”他開門見山地問。


    薑雪絨點頭,他看不出喜怒地又說了一句“夏大勇基本沒修改,結構和邏輯都像你的風格”。


    薑雪絨心神一動,“請秘書長指正”。


    何俊抬眸看她,一雙堅毅有神的眼睛隱隱帶著威嚴和壓迫,和先前吃飯那晚的狀態完全不一樣,原來他工作時是這個樣子。


    薑雪絨眼神一顫,她不是沒有接觸過縣級領導,有看起來平易近人好說話的,有對事不對人的,還有板著臉像誰欠他幾百萬的,倒是第一次見這樣一個眼神就讓人覺得心裏沒有底,想打退堂鼓的。


    他再兇也是人,怕什麽,大不了挨批一頓。快速做好心理建設,她微微垂眸看向桌子上的文件,等著他發話。


    “格式一成不變,像一個模子裏套出來的,僵硬又刻板,具體實施方案太空不具體,保障措施和工作安排不對應,頭重腳輕,拿迴去重寫。”


    薑雪絨懵了,指導性意見是一條沒有,概括起來就是不滿意唄。


    “明天省裏有領導下來調研,晚上接待你跟我去搞服務”。


    薑雪絨應激反應趕緊道“秘書長,我不喝酒,是不是換個人?”


    那無比威嚴和壓迫的眼神又來了,“沒讓你去喝酒,你還不夠上桌”。


    心裏雖然無比狐疑為什麽是她,辦公室專門負責後勤的同誌不是更專業,但她嘴上沒敢拒絕,去就去唄,隻要不喝酒就行。


    看她點頭,何俊擺了擺手,“出去吧,我把行程發你一份,明天等通知”。


    薑雪絨眼神看了看桌上的文件,“那這個?”


    “這份廢了,沒有修改餘地,重寫”。


    一句話就把他們科室半個月的努力判了死刑,幸好數據和案例沒有問題,其他人不用一起跟著重做。


    她也沒囉嗦,轉身出去了。


    “出什麽神?開車這種行為很危險”,耳邊傳來謝明宇清朗的聲音,薑雪絨這才把思想拉迴來。


    “我半個月寫了個材料,被何俊批得體無完膚,半個月全白幹。他還讓我明晚跟他去接待省領導搞服務,難道我們科室太閑了?”


    謝明宇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按他要求改唄,寫材料就是這樣,反複修改反複斟酌,很多時候過會以後都還要改”。


    他避開了喊她跟著搞接待的事情,一時也摸不清何俊的想法,隻囑咐了一句“陪省領導你應該不用喝酒,機靈點在旁邊服務就行,有問題打電話給我”。


    “懂,就是領導吃飯我看著,領導喝酒我開瓶的卑微打工人,去就去唄,反正捅了窟窿算他的。”


    “嗯,公務接待有很多細節,要不要我和你說說”,謝老師不由自主地上線。


    “不用,我也參加過很多酒局,以前市裏舉辦大型活動的時候我也做過接待,就是管吃管住管交通。”


    謝明宇笑了,“麵上的東西沒錯,但光在飯桌上就有很多講究,不過你也不上主桌,站旁邊聽安排就是”。


    “你說他都不知道我的底,怎麽就敢喊我去幹這種工作呢?萬一真出點什麽差錯,不是有損他的顏麵嗎?”薑雪絨心裏的問號一直沒解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什麽局,去看看就知道了,有可能他在試你的能力”,謝明宇也隻能這麽分析了。


    “行吧,反正你們領導做事都沒有道理可言。”


    次日,薑雪絨特意搭配了一身偏正式的衣服,貼心地在包包裏備上葡萄糖和解酒藥、紙巾等物品,在辦公室把領導行程看了幾遍記在心上,等何俊通知。


    下午4點多,何俊直接打了她手機,“五分鍾後辦公大樓門口集合,出發去高鐵站接人”。


    她甚至來不及問一句“坐什麽車,車牌號是多少”,他就果斷地掛了電話。把他的號碼存入通訊錄,便和夏大勇請假。


    夏大勇直率道“我知道這事,秘書長安排過的,來的是省委巡察組的領導,你跟著去,機靈些”。


    薑雪絨點頭,心思活泛,原來是省委巡察組的人下來,難怪喊她去搞服務呢,可他昨天為啥不說呢。算了,可能是覺得沒必要吧,反正她一個打雜跑腿的,來的是誰不重要,又不用匯報工作。


    收拾好東西提前三分鍾下樓,她剛出一樓大廳,就看到院子中央停著一輛公務車輛,喇叭按得滴滴響。


    沒有猶豫地,她走過去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果然看到何俊坐在後座。


    麻利地上車,係好安全帶,司機一腳油門將車開出了政府大門。


    車裏安靜得很,薑雪絨在迴想領導到站的時間,忽聽背後何俊道“怎麽穿得這樣老氣橫秋的?像加班多了,一身班味”。


    薑雪絨懷疑地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白襯衫,長褲,平底鞋,這不是很得體嗎?以前搞接待就要求這麽穿啊,難道要穿得花枝招展的?


    “這樣方便活動”,巡視一圈,她幹幹地解釋了幾個字。


    何俊沒說話了,薑雪絨心裏直歎氣,這個大爺喜歡什麽風格她怎麽會知道?嫌她穿得老氣橫秋,晚上這又是個什麽局?她隻是個跑腿的,管她穿什麽,跑得快就行了嘛。


    她在這裏暗暗吐槽,後邊何俊懊惱不已,下屬穿什麽是人家的自由,他為什麽非要說那話?真是腦子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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