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的常委會四十分鍾就結束了。


    市委書計、市長、組織部長再加上紀委書計已小範圍商量好了,況且上至鍾組部都點頭的事根本沒必要反對。


    人事議題通過後,詹印這才說了自己請假去京都治療的事,這期間由方晟暫時主持全麵工作,當然必不可少聲明凍結重大項目、重大人事調整、重大支出等議題,實在緊急、有時效性的需電話請示。


    詹印有條理地安排落實各條線下一階段工作時,黃生等常委們陷入沉思。


    一思方晟這家夥再度臨時主政會給大家帶來什麽麻煩,老實說詹印在的話並非一加一等於二的關係,由於詹印與方晟本身暗存心結彼此防範和牽製,其實是一加一小於一。想想手腕強硬且詭計多端的方晟,常委們都愁容滿麵。


    二思高速公路工程審計將掀起多大的正治風暴,審計組水平之精湛、效率又高、挖得之深遠出常委會們意料,那些被停職調查的幹部們能否頂住壓力或犧牲自己保護領導,眼下形勢常委們都沒把握。


    第三才是思考如何爭奪剩餘的市直部門正職位置,本著寸步必爭的原則以及消化前期各方堆積下來的人情債——有的已經收過禮,有的一起喝過酒,有的前後接到省、國企領導電話,小本本上密密麻麻那些記錄壓在心頭沉甸甸的,多劃掉一行總是好事。


    簡短的常委會很快結束,步出會議室時特意叫住楊花,當著方晟的麵鄭重其事地說楊同學要多多配合方同學工作啊。


    沒問題。楊花趁機停住腳步仔細詢問詹印的身體狀況。


    應付完楊花,詹印立即帶著秘書動身去省城與同樣苦命的孟大舟會合,傍晚飛往京都。


    周一上午省裏正式下達通知,宣布詹印同誌因病住院治療,方晟同誌暫代百鐵全麵工作。


    陳皎、衛君勝、朱正陽等人先後打來電話,研討詹印有無“因健康原因無限期休假”的可能性!


    放射性、輻射是很可怕的字眼,似乎離普通人非常遙遠,怎麽就被詹印和孟大舟撞上了呢,是不是叫做時運不濟?


    愛妮婭則分析如果病情嚴重、院方證明無法正常履職,恐怕方晟會一直代下去。


    明月到底在京都辦公廳有人脈,費盡心思打聽到些許內幕:讓孟大舟和詹印到京都檢查並治療是多方博弈的結果,出於幾個方麵考慮——


    一是詹孟兩家及背後支持力量確實擔憂黃樹的治安狀況和醫療水平,必須提供最安全的地點、最先進的技術。


    二是從京都方麵講也需要掌握孟大舟、詹印真實的健康狀況,一直以來體製內特別地方領導幹部都有隱瞞病情的毛病,明明身患重症偏偏硬撐著能拖一天是一天,極端情況是五六天後就斷氣了還打針出席重要會議,為了是在新聞裏露個麵證明自己“沒病”,然後冷不丁爆出死訊,令層層級級組織部門臉上無光。


    三是於雲複以及任家等發起遊說,認為孟詹二人應該安心治病,別想住院了還緊緊拽著權力不放,倘若在省城,龍澤、百鐵市領導們必定三天兩頭前去探望並迴報工作,既不利於工作開展也影響治療,索性來個“物理隔離”。


    因此,孟詹遠赴京都治療一事水很深,某種意義講已經涉及高層微妙的互動與爭鬥了。


    “不管怎樣對您都是好事,不是嗎?您就假裝不知道,”明月笑道,“沂南風景秀麗,方哥有空來散散心如何?”


    她也叫方哥了,其實以她的資曆和與黃海係的淵源還達不到這個交情,不過,年輕漂亮的女人總有恃美而寵的資本,明月就這樣叫了,方晟非但不覺得突兀反而蠻享受。


    “自打到了百鐵忙得焦頭爛額,恐怕近期很難抽出時間啊。”


    “那我去看望您行嗎?聽說您正大手筆封山育林,專程上門學習。”


    方晟心中一蕩。


    在蘇若彤、明月等明媚的女孩麵前,方晟的心總是容易蕩來蕩去,得不到的最美好,欲拒不能的感覺既心癢癢又忐忑不安。


    “歡迎之至……”


    雖答應得爽快,其實兩人都知道談何容易?明月的身份今非昔比,跨地區學習要向省裏備案,還要正式向百鐵發函確認,這樣興師動眾的官方性質互動還不如跑到京都巷裏喝個茶呢。


    剛聊完白翎終於來了電話。


    “打了若幹個電話你都沒接。”方晟埋怨道。


    “知道你關心小婷,夜裏都愁得睡不著覺吧?”白翎酸溜溜刺了一句,然後道,“小婷這次行動不是你想象的,抵達指定地點後要做大量、複雜的準備工作,還要聯係預備隊等等……”


    方晟驚異地說:“哦,我還以為昨晚就動手來個閃電行動。”


    白翎悻悻道:“連關押地點都沒搞清楚,閃電個屁啊!”


    “啊,你手下那些精兵強將都沒發揮作用?”


    “的確有點麻煩……”


    菲律賓海岸警衛隊抓到在海麵漂泊了十多天奄奄一息的田組長、於老師等人,隨即押到外國人較少、以土著居民為主的藍巴。


    海岸警衛隊是菲律賓各軍種當中裝備最精良、實力最強悍的精銳部隊,直接聽命於總統,非常注意不受國外勢力的侵蝕;而陸軍、警察、司法等係統長期受惠於美國,故而對美國人的指令言聽計從;政界、商界則在與中國打交道的過程獲利頗多,親華色彩比較重。


    藍巴在菲律賓屬於偏遠落後且封閉的地區,由於交通不便民風剽悍外國人絕少到那邊投資,就連無處不在的華人都畏足不行,寧可在經濟發展相對好的西線沿海。所以田組長等幸存的三個人被送到藍巴後線索全斷,cia無計可施,白翎這邊挖空心思也沒取得進展。


    最麻煩的是語言,藍巴當地方言伊洛卡諾語歸集到南島語係,是菲律賓眾多小語種裏的非主流,據說受西班牙語影響較多,總之很撓頭很繁複。語言不通帶來的問題很大,比如曆經辛苦抓到活口,人家嘰裏呱啦說什麽都一頭霧水,怎麽辦?


    此外藍巴郊區還活躍著一股反正府武裝分子,它們與正府軍、警察等對峙了幾十年基礎雄厚,在民眾當中也有一定威望,同樣給魚小婷的斬首行動帶來不可預測的風險。


    “我看不出她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方晟道,“恐怕官方渠道出麵引渡或秘密交換更好。”


    白翎輕輕歎道:“那就沒有滅口的希望了——無論交換還是引渡都要做出免除死刑的承諾,國與國之間最起碼的信用必須遵守。”


    方晟苦笑:“你這麽一說我更沒信心了,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


    “辦法總會有的,之前我們也做了些鋪墊,別灰心,”白翎安慰道,“官方交涉一直在進行中,主要是跟美國人打拉鋸戰,cia對俘虜並非很熱衷,而想以此為誘餌引更多影子組織成員露麵。所以不能著急……百鐵還有籃球隊長楊花呀。”


    “提她幹嘛?!”方晟不由氣結。


    真是說楊花楊花到,下午她抱著精美的筆記本施施然來到市長辦公室,先是一本正經談工作,說了近期封山育林相關工作的幾點建議;然後話鋒一轉,暗示有個朋友要幫忙解決一下待遇問題。


    “朋友?”方晟狐疑道,“你比我更晚到百鐵,都交上朋友了?”


    “以前在東北結識的,後來跟隨愛人來到龍澤工作,其實要解決的是她愛人的待遇問題——你不是主持副職競聘嗎?”


    “他,還是她?”


    “朋友是她,我的好閨蜜;她愛人叫莫之洪,現任省安監局危化安監處副處級督察員……”


    方晟忖道:“從東北大老遠跑到龍澤,待遇方麵總該有點說法吧?”


    “哎,實話實說吧老莫在東北安監係統是負責油田的,因為油井出了責任事故受到牽連,眼見仕途無望了費盡心思挪到龍澤,孰料拜托的那位領導又調走了,隻得一直在處裏坐冷板凳,原來在東北還是實職副處呢如今無職無權,鬱悶得不得了,每次閨蜜打電話都哭訴一番。”


    “百鐵張開雙臂歡迎省直機關幹部參與地方建設管理啊,這是好事一樁。”方晟微笑道。


    楊花擺擺手:“別給我整虛的,方同學,我需要的是承諾——確保競聘成功並落實起碼副處實職崗位,當然往正處級上麵靠。你知道他一旦報名就是自斷後路,倘若失敗的話非但在局裏成為笑料,冷板凳要變成鐵板凳以後更沒戲了。”


    “噢——”


    詹印遠赴京都,常委會就靠楊花這張鐵票了,不礙大局、不違反原則的要求都得答應!


    方晟翻開詹印那份名單看了會兒,略加沉思道:“安監局雖然有位置,因為涉及礦務係統監管競爭會很激烈,我沒有把握……到正府應急辦怎麽樣?副主任實職,以後隨便到哪個部門都有餘地。”


    “國資委監督與稽查工作處,專業對口啊。”


    “呃……”關於國資委有兩個空缺方晟心裏早有一盤棋,但楊花開了價不能不給麵子,猶豫再三道,“此監督不是彼監督,楊同學別弄混了國資委與安監局的工作職責,這樣吧,我先口頭答應下來,但不能保證他如願以償,應急辦始終是優先備選去處,行不?”


    “相信方同學會盡力而為!”楊花爽快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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