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中旬,愛妮婭突然打了個電話,言簡意賅地說:


    “下月初我要率團訪問德國,到時一路走幾個城市。”


    方晟腦海裏頓時想起phoebe,失聲道:“我可提醒你呀,千萬不能看望他!”


    “為什麽不能?”愛妮婭冷靜地反問,“平時相隔千山萬水也罷了,難得有機會去趟德國,難能錯過?”


    “愛妮婭呀愛妮婭,別忘了上迴一係列麻煩事就因為你陪phoebe玩耍而起!身處異地,你又是正府要員,暗地裏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別說疏忽,再多防範措施也沒用的,愛妮婭!”方晟急得滿頭大汗,聲音越說越高。


    “辦法總比困難多,難道因為畏懼困難就放棄看望phoebe?我是媽媽,天底下哪有媽媽不陪兒子的?”


    “可……可我們的處境非同尋常,我……”方晟一時間想不出合適的措辭,急道,“你好不容易甩脫那段灰色境遇,fbi也難得消停下來,怎能,怎能平地又起波瀾……”


    愛妮婭笑了笑,道:“瞧你急的,放心,我自有妙計,今天不過是告訴你一聲,沒有別的意思。”


    說完居然掛了電話。


    “喂,喂,喂——”方晟氣唿唿將手機摔到桌上。


    反複琢磨,愛妮婭以一省之長率團出訪,想期間偷偷摸摸抱一下兒子何其困難!


    首先愛妮婭出訪行程在中方這邊固然保密,但德國那邊作為市政事務全程公開,任何人都可以通過網站查詢。


    其次愛妮婭在fbi是掛了號的人物,雖說德國人不太待見fbi,跟蹤等活動必定大受限製,不能排除fbi為挽迴顏麵斷然下黑手。


    還有就是phoebe的安全問題!


    愛妮婭抵達德國後行蹤安排得很緊,馬不停蹄跑6個城市,出席20多個活動、7場宴會,無時無刻不在鎂光燈閃爍之下,唯一的空檔就是夜裏。


    方晟推斷愛妮婭可能采取守株待兔之計,即提前讓晏雨容帶phoebe住進出訪期間下塌的酒店,最好離愛妮婭房間不遠。


    愛妮婭的級別還不能出訪時包下整層房間,通常以通道盡頭向前包8-10個房間,夜間拉一道警戒線。隨行特警分別在一樓大廳、樓層電梯和安全通道、警戒線布下三道防線。


    層層把守之下,可以確保愛妮婭在酒店裏的隱秘。但方晟繼續往深處想,如果我是fbi會怎麽辦?


    一方麵調閱酒店入住名單,歐美酒店早就實施實名製,僅憑名字就能查到fbi想要的所有信息,包括常住地址、職業、出入境等等。


    另一方麵調閱酒店監控,分析愛妮婭入住酒店的蛛絲馬跡。愛妮婭隨行安全人員會探測她的房間、走廊等區域有無監控或針孔攝像機,但僅限於警戒線內,除此之外無權隨意探測,那就有侵犯其他酒店客人隱私的嫌疑。


    專業的痕跡和行為分析專家,能從愛妮婭在其它區域的舉止、神態挖掘出其心理活動以及深層次信息。


    兩方麵相結合,fbi能輕而易舉找到晏雨容和phoebe,再向前追溯,秘密便不是秘密了!


    那是不行的,之前方晟和愛妮婭早已打算讓phoebe定居德國,成為一名純正的德國公民!


    因為一次相逢而毀掉數年辛辛苦苦的努力,似乎不是愛妮婭的風格。然而她說得對,在phoebe麵前她不是省長,隻是媽媽。


    天底下哪有媽媽不陪兒子?


    詳詳細細思考了兩個多小時,當晚迴到宿舍,麵色沉重地說:


    “小婷,恐怕又得你冒險了……本可以避免,但可憐天下父母心,有些事明知危險還是不得不做,唉!”


    魚小婷何等聰敏,眼珠一轉便猜到,笑道:“與愛妮婭有關?她到德國公幹想順便看孩子?需要我提前過去打個前哨,同時做好事後痕跡清除工作?”


    講真,如果魚小婷有朝一日背叛方晟的話,無需她說什麽做什麽,方晟直接自殺得了。


    她掌握方晟太多秘密,而且,方晟對她的依賴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樊偉那邊我會打好招唿,到時直接從京都飛德國,”方晟道,“你先沿著愛妮婭訪問路線走一遍……”


    “這方麵無須你教,我自有分寸,直接說重點!”魚小婷毫不留情打斷道。


    “唉……你暗中聯絡晏雨容,最好以巧妙的方式入住愛妮婭指定酒店,對,不能暴露身份……”


    “沒問題,另外如果fbi現身怎麽辦?”


    方晟表情凝重:“這是我擔憂的另一個問題,倘若盯梢監視也罷了,萬一fbi硬來情況就非常嚴重了,一是她旁邊安全人員不足以應付fbi,二是歐美情報機構關起門來是一家人,德國方麵會給fbi麵子……”


    魚小婷俏臉漸漸凝聚殺氣,緩緩道:“要是fbi死一兩個人,或許會收斂些!”


    “不行!你不可以在境外隨便殺人!”


    “不殺可以,打成重傷更難受。”


    “也不行……”


    “怕什麽?fbi又不是第一次在我手底下吃虧。”


    方晟鄭重道:“上次樊偉說過,由於缺乏係統和專業訓練,你的競技狀態實際上是每況愈下,之前能橫掃東亞fbi情報站,主要是他們沒有準備……”


    她輕蔑一笑:“廢話!情報人員24小時都在戒備之中,哪有什麽準備與不準備?樊偉也是嚇唬你而已,這幾年我一直保持退役前的訓練量,經驗和技巧更加成熟,也更能放開手腳……”


    “fbi不是肯吃虧的主兒,你一出手德國方麵便會加強機場安檢,很可能進得去出不來。”


    “歐洲國境相通,隨便跑到法國、波蘭或奧地利然後大搖大擺上飛機就行了。”魚小婷笑道。


    “小婷啊小婷,為什麽總感覺天底下就沒有難住你的事呢?”方晟歎道。


    “有啊,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心障,”魚小婷目不轉睛看著他,“經曆失敗的初戀、失敗的婚姻,遇到你之後本想……玩玩而已,彼此都不用負責。誰知我陷得越來越深,以至於居然產生為你生孩子的瘋狂念頭……唉,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女人真可怕!這輩子,我算是被你拴住了,或許前世欠你太多吧,非得用這種方式來補償,我……”


    魚小婷屬於那種人狠話不多的性格,鐵骨俠義,絕少這樣直白而長篇地訴說衷腸,方晟深為感動,緊緊將她摟住,道:


    “小婷,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官場走多遠,走多久,但無論如何,你都將是我身邊最親密的伴侶,永遠!”


    暗中做完相關手續,魚小婷順利登機翱翔在萬米高空。她打扮得休閑且隨意,乍看就是去德國度假的主兒,完全異於平時凜然清冷形象。


    “請問需要什麽飲料?”商務艙空姐溫婉可人地問。


    魚小婷嫣然一笑,儀態萬千道:“請來杯紅酒。”


    fbi總部。


    fbi亞洲聯絡部主任科爾恭恭敬敬坐在主管亞洲和南美洲事務的fbi局長特別助理施羅德對麵。


    施羅德埋頭看完關於愛妮婭出訪德國的行程報告,疲倦地揉揉太陽穴,道:“記得去年你建議為美國長遠利益,可以暗中收集情報卻不可以把關係搞僵;今天你又建議圍繞愛妮婭展開行動,難道不怕搞僵關係?”


    科爾道:“施羅德先生,此次建議基於亞洲聯絡部對愛妮婭行為模式監控的判斷。愛妮婭調到朝明省任省長兩年多了,出境訪問卻隻有一次即台灣,德國是她首次去這麽遠的地方。”


    “有什麽問題?”


    “據我們掌握的信息,中國省委書記、省長一般來說每年有至少一次出國訪問或考察機會,既是友好交流、經貿洽談和擴大眼界,也是對主政大員的福利,很少有官員主動放棄。”


    “愛妮婭知道被fbi列入重點監控名單,出於安全考慮肯定謹慎行事。”


    “所以這趟德國就令人費解了,她明知整個歐洲都在fbi掌控之下,還冒險前往,背後必定有某個迫不得已的原因,”科爾道,“通過內線我們可以排除官方因素,那麽私人因素隻有一點,那就是失蹤已久的孩子——她跟方晟的私生子!”


    施羅德隨手抽出右側檔案夾,翻了幾頁,道:“照顧孩子的是愛妮婭某個姐姐,事發後帶孩子迴國,從此下落不明。”


    “我先後派了四個組深入三相省愛妮婭的老家,那兒太閉塞了,平時根本看不到外國人,頂多混到榆河縣;後來招募當地人進山,由於地形不熟,在山裏繞了半個多月差點送命……”


    “連榆河縣當地人都找不到愛妮婭老家,孩子藏山裏豈不更安全?為何你懷疑他在德國?”


    科爾道:“中國式父母總希望子女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待遇,而非鑽在閉塞落後的山區,那樣孩子是很安全,卻變成一無所知的傻子。施羅德先生,方晟和愛妮婭怎甘心培養個傻兒子?”


    施羅德若有所思道:“很古怪的邏輯,我不太理解,不過科爾先生長期負責亞洲地區事務,想必對神秘的東方文化有所心得……總而言之,你覺得愛妮婭會製造機會與兒子見麵?”


    “綁架省長成本太高,難度也很大,德國方麵不敢承受產生的外交惡果;跟蹤和盯梢她兒子的下落容易得多,隻要把他控製起來,以後還愁愛妮婭和方晟不乖乖聽話?”


    “嗯……”


    施羅德認真思考了幾分鍾,岔開話題道:“關於影子組織的調查,你那邊可有進展?”


    “最新消息是葉韻被中國情報機構控製起來了,至今沒露麵。”


    “方晟有什麽反應?”


    “暫時沒動靜,不過私下可能施加了壓力,涉及到國家安全,方晟也不敢太強硬。”


    “影子組織……”施羅德喃喃自語,然後道,“我來聯係歐洲聯絡部主任費恩,具體行動和策劃還由你負責,到時得多帶些人過去。”


    “是,施羅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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