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思緒混亂地抽第三口香煙時,感覺背後有人靠近,邊迴頭邊問:


    這麽快?


    然後兩眼一黑,被又厚又結實的黑布蒙住腦袋,緊接著冰涼的匕首架在脖子上,有個嘶啞的聲音問:


    還有個女的哪去了?


    方晟反應很快,立即從話中悟出三層意思:一是劫匪不知道樊紅雨身份,也不知道她從紅河管委會過來;二是劫匪跟蹤的是自己,且始終在蘆葦蕩外監視;三是樊紅雨暫時沒被發現!


    此時樊紅雨成了方晟的救命稻草,隻要忽悠住劫匪,自己還有一絲生機;倘若兩人都落到劫匪手裏恐怕兇多吉少。


    從統計學上講,被劫持人質的存活率隻有不到百分之三十!


    大概率分析,劫匪即便達到目的,出於種種考慮都不願釋放人質,再多安全措施哪有一刀殺了幹脆利落?


    念如電轉間,方晟道:她住附近村裏,不清楚從哪條小路迴家了……


    啪,劫匪劈頭甩了一記耳光,隔著厚布都火辣辣生疼——當領導太久,平時除了被身邊女人們嬌嗔地或掐或咬之外,方晟都記不清哪天挨過打。


    大老遠跑來跟村姑幽會?胡說八道!劫匪衝同夥喝道,給我往裏搜!


    兩人低低應了一聲,邊走邊展開搜索。


    幸好樊紅雨警惕高躲避及時,免遭劫持,也給搜救方晟帶來希望。


    再往前的確有幾條分朝不同方向的羊腸小路,某種程度驗證方晟沒撒謊,劫匪們不敢逗留,匆匆把方晟押上車疾馳而去。


    接下的路程裏,劫匪對方晟進行了專業而細致的搜身,把手機電池、卡都卸掉,分幾次扔到馬路上,衛裏聽到後麵車子碾過去發出的哢嚓聲,心疼得直咧嘴:數千位領導、同事、朋友、親戚的電話號碼就這樣化為塵埃,不知將產生多麽嚴重的損失——如果能僥幸活下去的話。


    行駛十多分鍾後車子拐到鄉間小路繞來繞去,並在僻靜的路口換了輛車,然後繼續開了二十分鍾左右,路況愈發地差,車子不時被小石子磕得上下顛簸。


    雖然被蒙著臉,方晟已經清楚劫匪要去的地方:鄆城山!


    鄆城山是銀山境內唯一的山,經常有人打趣說銀山不應該叫銀山,幹脆叫鄆城山好了。從紅河去鄆城山有兩條路,一是方晟主政期間為開發旅遊修的石階路,可直達前山象牙嶺;一是蘆葦蕩北麵有條羊腸小道,崎嶇不平且荊棘叢生,通常隻有當地人或藥農出入。


    半小時後車子刹住,方晟被拖下車,唰地扯掉黑布,眯著眼看了下眼前高聳入雲的山峰,霎時明白原來到了鄆城山西北麵的楊樹峰!


    這一帶綿延幾十公裏都是高不可攀的斷岩絕壁,當地老百姓都絕少過來,方圓數裏荒無人煙,因山峰前長了棵高大的楊樹,得名楊樹峰。


    此峰雖是鄆城山的一部分,卻隔絕於其它山峰自成天地,是相對封閉的世界。它三麵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山壁上植被甚少,完全沒有插足落腳之處,唯有一條一千多米狹長山道通往西側桐山,山峰四周遍布數十平方公裏沼澤地,整塊地麵都是由爛泥、樹葉、野草混合而成,上麵淺淺覆蓋了山土和野藤,下麵則是濕滑虛鬆的淤泥,深不可測,是周邊老百姓人見人畏的死亡地帶,除偶爾有攀岩愛好者光臨外,幾乎無人敢涉足於此。


    峭壁下樹木高且挺拔,綠蔭蔽日,將方圓近百米的空地遮得嚴嚴實實,地麵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鬆針,踩上去又軟又輕象羊毛地毯。


    轉身!嘶啞聲音命令道。


    方晟身體一顫,堅持道:我不轉身,我不想看到你的樣子。


    那人哈哈大笑:沒事,反正也認不出我。


    方晟依言轉身,卻見一個長相普通,扔到人群裏絕對沒興趣看第二眼的年輕人,身高也很普通,約一米七四左右,灰裼色夾克,小平頭,眼神並不犀利,但堅定而冷酷,好象隨時會射出槍膛的子彈。


    另外兩人似是幫手,懶懶散散的樣子。一個額前飄染了一綹金發,一個左嘴邊鑲了顆銀牙。


    你們是誰?為什麽抓我們?到這兒來幹嘛?方晟一連串問道。


    那人轉了轉手槍,麵無表情道:為了方便稱唿可以叫我耿哥,至於你問的問題,現在還不是解答的時候,等進山到達安全地帶我會慢慢解釋,走吧。


    怎麽走?方晟問。


    跟我來。


    耿哥簡潔地說,快步從右側兩棵鬆樹間穿過去,貼著山壁走了幾步,角度一變,眼前出現一片被濃密藤蔓遮蓋的黑青色石壁。他雙手扒拉幾下,居然從裏麵拽出一道由枯藤編織成的軟梯。


    爬上去。耿哥道。


    啊?方晟吃驚地說,這個太……太不安全,我……我不敢……


    耿哥槍口閃電般抵住他額頭,語氣冰冷:這樣安不安全?


    我沒有攀越經驗,這麽高的梯子一旦失手怎麽辦?方晟辯道。


    抓緊點,最多兩百米。


    兩百米?我有恐高症!再說山穀裏風很大,很容易發生意外!


    或者選擇死在山下。耿哥冷冷說。


    碰到這種無可理喻的人,隻能妥協,方晟暗暗在心裏將這家夥祖宗十八代一一問候了一遍,慢吞吞攀上軟梯。


    你倆先迴去,什麽時候行動聽我通知。


    耿哥擺擺手道,金毛和銀牙轉身驅車而去,幾分鍾後耿哥也上了軟梯。


    攀至二十多米高時山穀間陡然刮起大風,強勁的風吹得兩人在半空中蕩來蕩去,既抓不到藤蔓,也無法利用山壁穩定身體,方晟臉色發白,手腳慌亂起來。


    小心,暫時別動,等風過去再說。耿哥在下麵高聲提醒。


    耿哥身體靈巧,應變迅速,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雙腿勾住一塊突出的岩石後安定下來,方晟身子單薄些,身手又不怎麽利索,在空中忽兒旋轉360度,忽兒左右大幅度擺動,好幾次險些滑落下去。


    幸好兩三分鍾後耿哥抓到攀附的山藤用力向後拉,這一招效果不錯,恰好山風風力稍有減弱,方晟在空中轉了兩圈終於穩住身體。


    這樣下去大家都會完蛋。方晟高喊道。


    耿哥罵道:快點上去不就行了?白癡!


    經他提醒,方晟意識到不能慢騰騰磨蹭,否則再刮幾陣風肯定受不了,手腳並用加快速度。攀至一百五六十米時,山崖中央凹進去一個方圓幾十米的平台,中間孤零零長著一棵挺拔的青鬆。


    方晟吃力地爬上去,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息,陡地,他腦中猛地閃出個念頭,躊躇一番,從地上捧起個石塊俯身往下看,不料先看到黑漆漆的槍口,緊接著耿哥以怪異的姿勢翻身上來,獰笑道:想動手麽?你的心還不夠狠。


    方晟隨手扔掉石塊,坦然道:是,我猶豫了,很遺憾。


    壞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做,耿哥揮揮手槍,繼續走。


    還要去哪兒?


    別羅嗦!


    兩人穿過平台,沿著山坡橫著向左走,十多分鍾後看到一個兩米多高的山洞,裏麵挺深,大約有七八米長,三四米寬,空蕩蕩什麽都沒有。洞裏相當潮濕,地上、石壁都滲出不少小水珠,有兩處還嗒嗒嗒往下滴水。


    方晟正發愣,耿哥道:繼續走。


    最裏麵石壁盡頭有道三四十厘米高、半米寬的石縫,石縫裏又是一個天然內洞,空間比外麵小一些,不太潮濕,東西橫放著一張行軍床,床底堆著幾箱方便麵,對麵豎立著折疊書架,上麵擺放著生活用品和幾支型號不同的槍,最醒目的便是l115a3型遠程步槍——號稱世界上最好的狙擊步槍。


    方晟醒悟過來,指著他道:你就是賞金獵人……


    耿哥恍若未聞,道:你睡內洞,我睡外洞,別動架子上的槍,裏麵沒子彈。


    你抓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反正已落到你手上了,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方晟態度強硬地說。


    行,說清楚也沒關係,反正……耿哥深沉一笑,簡單說吧,你是誘魚小婷上鉤的餌,等她咬鉤了,你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她不會輕易上當的。


    別蒙我,魚小婷和你的情況我已了如指掌,明知你是餌,她還會冒死一試,甚至拿自己換取你的安全。


    看來他的確把魚小婷研究透了,不錯,為了自己她真會以身犯險!


    方晟心裏哀歎,卻勉強笑道:你說得可能性是有,然而不出半天整個蘆葦蕩乃至周邊將全部封鎖,你出不去,她也進不來,魚兒咬不上鉤啊。


    這一點倒是耿哥沒考慮到的,他蹙起眉頭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在內洞轉了七八個來迴,粗暴地說:出去,給我打地鋪!


    在亂草叢裏拔枯草幹藤時方晟簡直欲哭無淚,記不清何時做過這種又髒又累的苦力活,下午的陽光曬得臉上冒油,腦子嗡嗡直響,兩隻手被割了十幾道血痕,還有幾根倒刺鑽入手心,稍稍一碰疼得眼冒金星。


    沒有手機無法報警,又不能逃跑,孤零零站在懸崖邊沿,耳邊山風烈烈作響,方晟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關注 ”” 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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