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薑漓漓隻是為了討好他,隻是為了讓他看到她努力時臉上會浮現笑容,亦或是誇讚她一句:“漓漓,你很好!”


    可她從未得到想要的結果。


    墨寒有些錯愕,他從未料到她會如此說,他以為,她從前對於修行如此癡狂,必是因為喜歡。


    他微微一愣,突然又變得溫柔起來,至少薑漓漓從前從未見他用如此柔和的語氣對她說話。


    他說:“漓漓,你的餘生不長,我隻是想讓你好好活著,每一天都有事情做,這樣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胡思亂想。”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是感動嗎?也許是的吧,她是個特別容易被別人感動的人。但她怎麽莫名的想流淚呢?難道已經感動到了這種地步?可是為什麽她的心有些沉重和難過呢?


    如果剛才不問他該有多好,至少現在心裏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薑漓漓高傲地轉身,背對著墨寒,冷哼一聲:“哼!若是以後你妻歸來,發現你們之間隻徒有夫妻的虛名,沒有感情了,或者你發現她不如我漂亮,想要娶我了,我可先告訴你,我可是堂堂薑國的長公主,隻做大不做小!”


    她知道,他永不會再娶她了。


    沒等他迴答,薑漓漓便緊握著那柄神劍倉皇地躥到自己的房間。天太暗,心太急,進個門都被絆了腳,差點匍匐在地,來一招“千年龜趴”倒地不起。


    幸虧是練過的。


    宓香不在,也不知深更半夜的她去哪兒了,估計是出去找她了。


    房間裏的燭火還未熄滅,薑漓漓躺上床,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明明她什麽都不許自己想的,可是腦袋裏突然浮現許多畫麵。


    她想起了那年冬天與墨寒冷戰的情景。準確地說,是她自個兒與他鬧別扭,墨寒並沒有不理她。因為她第一次發現,他的心裏不僅僅隻有她,還有別人。


    也許那就是他的妻子,隻是她未曾深究而已。


    當時她的修為極低,隻能用靈力將樹上的花擊落,於是勤學苦練,妄圖有朝一日修為大進。


    她記得那天早晨的天氣特別好,屋門前的一顆古樹上停了幾隻喜鵲,嘰嘰呱呱地叫了一個早上。


    她當時還想,也許好事將近。


    卻原來,喜鵲叫並不代表有喜事,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並不可信。


    墨寒不在,因為他被一位友人叫去了飲酒。她隻好按照墨寒留下的囑托,跑去找四師兄葉霖請教武功絕學,四師兄裝作貴人多事的樣子,說要舉行武學比賽,讓她一邊玩去,不肯指教。


    薑漓漓執著不肯離去,葉霖終是被她的誠心所感動,於是讓她去找人切磋,精進修為。


    薑漓漓不敢在人前顯露本事,千挑萬選,挑了一個看起來特別柔弱的肖蘆做對手,這肖蘆頗為俊逸,看起來還有些痞氣,定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小子。


    哪知她看走了眼,他修為不低,還對著她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使出了全力,美其名曰:看不慣她這種嬌滴滴的人,如果沒有真憑實學,如何做師祖的徒弟?


    所以,三招過後,肖蘆就用劍柄把她左手打脫臼了……最可悲的是,她都如此了,肖蘆還要來打她,他一掌就把她打翻在地。


    薑漓漓謹遵墨寒教誨,咬緊牙關都不敢還手。肖蘆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堂堂公主,青琅山開山祖師的六弟子,怎麽會如此不堪一擊!”


    薑漓漓望向四師兄葉霖,企圖讓他終止這莫名其妙的戰鬥。


    四師兄望了望她,將心中所有的“怒其不幸,哀其不爭”都化作了一句話:“小師妹,挺住!”


    葉霖不滿薑漓漓修為低下不學無術已經很久了,每每苦口婆心地勸她要多來他這兒訓練,她都吊兒郎當地敷衍著,現在後悔莫及了吧。


    但如今眾目睽睽,想幫她都不可能了,他葉霖好歹是一山之主,若是偏私何以服眾?


    薑漓漓堪堪爬起來,哪能繼續受這冤枉的苦?正想認錯投降,哪知肖蘆還要來打她,竟然還拔了劍。又美其名曰說:“把劍接住,若你勝了我,我便心悅誠服!”


    薑漓漓在心裏冷笑一聲:你心悅不悅,服不服與她又有何關係呢?


    她準備接劍大幹一場,也好讓這得意忘形的小子開開眼界,眼看劍快要到手,突然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衝了上來,劍被它衝開了……


    是小狐狸!小狐狸來幫她了!它衝了出來,把扔向她的劍擋開了。


    它腿上鮮血直流,劍割傷了它的腿。它一臉兇相,豎起了全身的白毛,如鬥雞脖子上的毛一樣。它目光兇狠,齜牙咧嘴,露出了滿嘴獠牙,嘴裏還發著恐怖的聲音。


    不知誰人說了幾聲:“糟了糟了!墨師伯最愛他的狐狸,如今狐狸受了傷,待他迴來肖蘆怕是要倒黴了。”


    薑漓漓趕緊上前抱起小狐狸,說:“不比了!不比了!小狐狸受了傷,我得帶它迴去療傷了。”


    薑漓漓用脫臼的手抱著受傷的灣灣飛奔迴去,她有些急躁,把灣灣放到案上後就匆忙地尋找著墨寒的傷藥,藥是找到了,可架子上方那滿滿的卷軸也被她弄得散亂一地。


    這些卷軸她從未看過,也永遠不會主動去看它們,這些不過就是些寫在牛皮紙上高雅的詩詞歌賦,亦或是武功絕學,她看了頭暈。


    薑漓漓將它們一一撿起,好讓它們繼續與架上的塵埃為伴。


    不知怎的,架子最上方那一個看起來年代久遠的已經泛黃的卷軸格外引人注目。它孤零零地擺在最上方,卻意外地沒有沾染一絲塵埃。


    薑漓漓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摸了摸這奇異的卷軸。它竟不是牛皮紙做成的,用的是千年蠶絲!世間至寶!


    如果用它作畫的話,可保永不掉色,且無蚊蟲啃咬。如果畫師作畫的技術高超,能令畫中山水花鳥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薑漓漓猜這卷軸定然年代久遠,久遠到蠶絲卷軸都發了黃。


    她打開了它。


    果不其然,它不是詩詞歌賦,也不是武功絕學,畫上是一個美貌動人的女子,她英氣逼人,駕馬身而人麵、虎紋而鳥翼的神獸馳騁於半空。


    女子目視前方,神情冷峻,沒有點絳朱唇,也沒有柔笑媚生,偏偏那精致的五官生生讓人離不開視線。


    畫中女子很美,她肯定……不及她美。


    薑漓漓恍惚之間,灣灣跛著突然衝了過來,朝她手中的畫抓去。


    她脫臼的手來不及阻止,畫已經被灣灣帶血的利爪撓破。


    薑漓漓不禁感慨:“灣灣啊,你也是因為看見了畫中女子的容貌才如此吧!可你太過衝動了,我知道你定是出自傳說中的青丘之地,青丘狐愛美善妒我是知道的,但為了區區一個畫中女子,何至於此啊。”


    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糟了,有人來了。”薑漓漓小聲嘟囔著。


    她手忙腳亂地想把畫卷起來,奈何越卷越亂,好巧不巧,門在此時開了。


    墨寒朝她走來,用森森寒光望著她,或者說望著她手中懸空的殘畫。


    薑漓漓知道墨寒不會怪一隻狐,所以她哆嗦著說:“墨寒……我是無意的……”


    他大步走來,醉意微醺,“奪”過她手中的畫,竟柔情的用顫抖的手撫摸著殘存的畫像,呢喃地叫著:“啊茗……”


    墨寒然後瞪了薑漓漓一眼,施予她怒氣,趕她以無聲。仿佛她折磨了畫中女子,令他難以接受。


    那時,薑漓漓的心沉到了懸崖底,隻能委屈地帶著手裏的傷藥離開,她站在門口迴望了一下他,他一動不動望著那殘破的畫卷,滿臉無奈與悲涼。


    薑漓漓難以置信,他竟也會如此悲傷。她的印象中,他總是無悲無喜的。薑漓漓很氣惱,她惱他更在乎畫中女子,而不在乎她和灣灣是否受傷。


    薑漓漓以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會永遠排在第一,原來她錯了,從來都錯了。


    她給灣灣上好藥,它似乎察覺到她的失落,先用可憐巴巴的無辜眼神望著她,見她毫無反應,又用它像狗一樣的舌頭來舔她。


    薑漓漓終於忍不住抱怨:“都怪你!”


    灣灣像狗一樣朝她搖了搖尾巴。


    灣灣啊,你可不是狗啊!


    好吧,看在它忠心護她的份上原諒它。


    “灣灣,你說墨寒他是不是因為喝醉了才會這樣子對我呢?”


    ……


    往事浮現,黑夜中,薑漓漓煩悶的唿吸聲是那麽的明顯,廊上不同尋常的奔跑聲讓她更加增添了幾分煩悶。


    有人慌慌張張地跑去了隔壁墨寒的房間門口,使勁敲著門說:“墨公子,不好了,有一大群人要來抓薑公子!”


    是宓香的聲音。


    哎,抓吧,抓吧,好讓她踢翻幾個不識趣的,正好鬱悶著呢。


    過一會兒,墨寒從他房間裏出來,站在她房間外敲了幾下門。


    “漓漓……該起來了。”


    “不想起。”


    薑漓漓可以在墨寒的房間裏亂竄,但他絕不會在她房間亂躥。他雖清冷如霜,卻是正人君子,能不來她房中就不會來。在青琅是,在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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