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嗔並沒有在荒廢之海停留多久,而自從上次跟顧行微交談乃至恩斷義絕之後,他似乎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告別了晨兒藍爺爺一行人,她眼尖的看見了最後麵一直目不轉睛望著自己的謝朝祈。


    青年欲言又止,目光直直望向這邊,卻隻字不言。喬嗔朝他揮了揮手,隻要一想到或許謝朝祈一輩子都要留在這個小漁村裏過著這樣悠閑地生活。


    或許謝長寄也會感到高興吧。


    如果可以,她倒也想留在這裏,但是人總是會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完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整到這裏來的,迴去還得自己一路摸迴去,途中,她路過了潼北鎮,路過了臨淵城畔那座荒山,也路過了兩儀派。


    想到三月已過,京城已經大變天。聽說登基的新帝是洛南,喬嗔絲毫也不感到意外。


    她仔細想了想自己的打算,大抵就是將洛南與鳳翎兒一同殺死吧。


    感到疲憊,也感到有些無趣。兜兜轉轉半生,仍被困在不同的執念裏,尋不到一絲生趣。


    更換新帝這種事對於平頭百姓來說並不是什麽太大的事,他們隻需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便足以。


    還是那樣一個春日,街頭巷陌奔跑著舉著風車打鬧嬉笑的孩童,而吆喝聲叫賣聲匯聚成一片,將這平凡人間變得不平凡了起來。


    前麵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在買著什麽。喬嗔悄悄的走近,還未伸手拍上對方的肩,那人就忽的轉過身來遞了她一串糖葫蘆。


    “小丫頭,好久不見。”


    青娘子如是笑眯眯的開口,伸手便將舉著糖葫蘆的喬嗔抱進了懷裏。


    兩個女孩子街頭相擁委實奇怪,更何況其中一女子還披著一肩白發。


    路過的吃瓜群眾指指點點,望著兩個人的眼神愈發奇怪,若不是青娘子及時拉著喬嗔的手將她帶進之前住過的那個小巷子裏,不知道還得給人家看多久。


    青娘子也沒問這些日子喬嗔到底去了哪,她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喬嗔身上沒有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讓她感到高興的是,喬嗔身上的毒似乎也解了。


    “我真希望你不會迴來…但現在看見你,我還是很高興。”


    如果喬嗔一直不迴來,而是在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待上一輩子,這才是青娘子的初心。


    但現在看見喬嗔站在自己眼前,青娘子又欣慰於這孩子敢於前來擔當自己的責任。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喬嗔卻忽然提到,自己想迴東海一趟。


    雖然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但她就是很想迴去看看。


    青娘子答應繼續留在京城幫她把風,而喬嗔則獨自前往千裏之外的東海。


    倏然間,她迴憶起了遇見顧行微之前的事。他與她的故事從采藥郎撿到一條漂亮小白龍開始,那麽在此之前,她是怎樣過的呢?


    若是順著水前行,千裏對於喬嗔來說也並不算太遙遠。昔日清澈微瀾的海麵,如今如同一渠死水一般泛著不詳的黑色。


    厚厚的浮萍植物堆積在海麵,散發著把人勸退的惡臭。


    喬嗔歎了一口氣,開始施展清潔術讓自己往日的家園變得更幹淨些。直到水質已經不含大雜質,她這才停下手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望著大海發呆。


    落日的餘暉從雲層中傾灑,將平靜而毫無波瀾的大海照得通透,一澈如洗。而些許海鷗鳴啼,盤旋在一片死寂的大海之上,顯得更加孤獨寂寞。


    “喂!!你是誰!!!”


    身後傳來孩童大聲的唿喊,喬嗔迴過頭來,竟然看見遠處的山坡上站著一個書童打扮的孩子,他穿著一身素青短打,臉被太陽曬得焦黑泛紅,臉蛋圓圓的看上去極其樸實。


    喬嗔沒想到這種荒郊野嶺之外居然還有人存在,而且看起來,附近似乎有個規模不大的小鎮子。


    喬嗔站起身,朝著那孩子走去,書童卻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退。等他的目光落在大海之上發現海麵既幹淨又漂亮的時候,圓溜溜的眼睛也不禁亮了起來。


    “真漂亮……”


    “你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嗎?”


    明明剛才還隔著一座山坡,眨眼之間喬嗔就已經到了那孩子身後。書童嚇得差點直接從山坡上滾下去,望著喬嗔身後銀發的目光也有些呆滯。


    “你是海底的妖怪嗎?”


    “不是。”


    “你沒有家嗎。”


    “確實。”


    書童笑了笑,朝著喬嗔友好的伸出了手:“我可以帶你去鎮上,我家少爺可溫柔了,說不定還能給你找份活計。”


    喬嗔壓根不想打工,不過反正暫時沒有事做,她還是跟著那個小小書童沿著山路一起往下走。


    以前她還沒注意過附近,但她記得周圍應該是沒有鎮落的,可如今,一座繁華宜人的小鎮正擱著山坡坐落在大海之側。


    下山的路並不難走,等進了鎮上,喬嗔才發現這裏的居民很奇怪。


    有的是斷了一條腿,有的是被毀容,有的是眼睛不能視物,還有的是啞巴。


    雖然大家都其樂融融的湊在一起聊著天,但這畫麵就是讓喬嗔感到萬分詭異。上百名身體殘缺的殘疾人聚集在一起,甚至發展出了一座小鎮,那麽問題來了,這些人是誰聚集起來的,又是誰在管理呢?


    “喂?”


    旁邊的書童扯了扯喬嗔的衣袖,將喬嗔的思緒拉攏迴來。


    “你要去見我家少爺嗎?他好像不喜歡鎮上來其他客人,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會喜歡你。”


    “啊?”


    喬嗔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迴答,隻能跟著書童一路往一間大宅院裏進去了。


    這一進去,喬嗔就直接愣住了。


    那個名叫司命的大祭司正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悠哉悠哉的磕著瓜子,左邊擺著盤葡萄,右邊一碟糕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看見喬嗔進來,他顯然也有些意外。那書童有些不好意思的跑到自家少爺身邊,司命卻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頭,語氣大為讚賞:“不錯啊小五,給少爺我撿了個寶貝迴來。瞧瞧,這姑娘是誰的寶貝怎麽流落到我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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