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仿佛存在另一個世界,女人從遙遠處走來,一步步逼近與現實的邊界,直到把整張臉貼到玻璃上,五官逐漸清晰可見,瞪著幾乎要蹦出來的眼球,嘴巴咧開冷森森的笑容。


    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不過由於每個人固有的三觀,加上是身處奇妙生物博物館,周圍本就陳立著眾多不可思議的生物標本,致使他們大多僅是靜靜瞅著、觀察著,而沒有實際反應。


    但接下來,就沒有那麽簡單了。因為伴隨著一聲聲骨骼摩擦的脆響,不知道沉睡地底多少萬年又被人類挖掘出來的恐龍骨架活了。僅僅是一個腦袋就有人類體型的數倍。


    它從基座上走下,尾巴一掃便將數米高的星球儀打翻,順帶打爛了同一方位的招待櫃台。參觀者們立時嚇得屁滾尿流,驚叫聲四起,瘋了一般往門外擠。外麵尚不明白發生何故想要進來參觀的人,則拚命往博物館裏擠,同時抱怨往外擠的人占用入口。


    不單如此,其他展品也陸續恢複生命。犬齒鋒利的劍齒虎,滿身毛發的猛獁象,體型巨大的遠古昆蟲,以及各類奇異物種。


    混亂、恐懼更甚。


    顓一領著初九和未來後退幾步,站到青銅雕像的後側,暫時避開場中的紛紛擾擾。他們經曆過的大場麵遠比這恐怖得多,也致命得多,所以並未失去方寸,甚至連bgm都沒有放。未來更是如願以償地點上一支香煙,一唿一吸的同時,和初九一起觀看著顓一走到門玻璃前和三煞女進行友好洽談。


    這塊玻璃門的後方是男女衛生間。氣味可想而知。顓一扇了扇鼻前的空氣,朝著玻璃中的黑影或敲頭或插眼或打嘴,說:“生氣嗎?生氣就出來談談。你能出來,我就相信你是真的!”


    三煞女張牙舞爪,三千發絲飛揚,隨即一隻劍齒虎拋棄人群朝顓一衝了上來。


    顓一隨手從一旁的牆壁上拆下裝飾燈盞,迴身向劍齒虎腹部砸去,十幾米的距離眨眼便至,劍齒虎的肚子被砸穿,露出內部的精密齒輪。由於齒輪遭到破壞,劍齒虎掙紮了幾下,最終癱倒在地。


    “假的。”顓一說。


    未來和初九一同點頭附和道:“嗯,假的!”


    博物館裏的妖魔鬼怪不足以攔住顓一三人,而堵住出路的人群連做障礙物的最低標準都無法達到,他們於三分鍾後離開。顓一還順帶著拎出來幾個礙事的人。這幾個人被放到地上後,大眼瞪起小眼,望著顓一的神情頗為複雜,不知道是否該說一聲謝謝。不過他們沒有機會了。在他們決定道一聲謝趕緊繼續跑的時候,顓一三人已經不見了。


    顓一、未來、初九來到一家超市,買了咖啡,買了啤酒,買了果汁,一邊舉杯暢飲,一邊欣賞街對麵的奇幻大片。


    遇到困難,有許多種應對方法,有許多種應對態度。


    他們的應對態度毫無疑問十分不錯。


    這一刻,身在戲中的他們跳到了戲外。


    從被動參演變成主動表演。


    然而,早就識破一切的顓一,從始至終都是在表演。


    混亂持續著。外麵買到票想要進館的人發現情況不對勁,不再向裏麵擠,往外擠的人壓力銳減,成功跑出來的人愈來愈多。出來後,他們或繼續依靠雙腳,或尋找自行車,或找尋汽車。前兩者,先天速度有限,但勝在靈活。發動汽車的人則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堵在路上,還鬧出連環追尾,到處是引擎冒出的黑煙。他們不得不重新跑下車。這一耽誤,便被飛出來的巨型蟲子捕到。


    就是這樣的情況,還有人一邊逃跑一邊拍照錄像,時不時會有閃光燈暗淡下去。


    “這特麽是恐怖組織吧,玩真的啊!”未來說。


    顓一深吸了一口空氣,說:“嗯,血腥味不少,說明有不少人是真受傷了!”


    在慘叫、鳴笛、翻車等眾多聲音中,那頭恐龍骨架衝破名為博物館的牢籠,身後帶出一大批生物標本。它們跑到馬路上,不帶一絲猶豫,就像被人操控著,全部朝向街道斜對麵的私家超市,無論遇到什麽皆是橫衝直撞。


    超市裏麵有多少是演員?多少不是?反正此時此刻除了顓一三人外,全是嚇得臉色鐵青,有的奪門而出,有的僵硬當場,有的蜷縮角落。


    顓一從五金商品區找到幾個管鉗,走迴門口,看準時機,全力扔了出去。未來和初九事先站到玻璃門兩旁,見到顓一做出要扔的姿勢,立馬一左一右拉開門。每一步都可以橫跨數米的恐龍骨架,馬上要靠近超市,一口咬下,或是用頭撞爛,便被兩個金屬管鉗砸斷後腿,露出內部的線路,電弧和火花在夜色中格外璀璨。接著頭重腳輕,身體砸到地上,同時砸爛數個一路奔來的生物標本。剩下幾個標本,則被其他的管鉗砸中。


    超市陷入短暫的岑寂。


    遠處的混亂依舊。


    緊接著超市收銀台的座機響了,超市人們兜裏的手機響了,超市門口電話亭的公共電話響了,街道上逃跑的人手機響了,尚不明白事情緣由的路人手機響了,樓上的住戶,附近的公司,每個人的手機全響了。


    未來從作戰服的褲兜裏掏出手機,來電號碼是熟悉的一串數字0。尚未接聽,其他的眾多手機,其他的眾多電話,其他的眾多電腦,傳出三煞女的聲音,響徹大街小巷。“嘿嘿嘿嘿,是誰告訴你,我不是真的呢?”


    此話一出,超市裏的人,街道上的人,每一家,每一戶,全都仿佛時間靜止一般一動不動,隨後紛紛轉動僵硬的脖子,眼珠瞪到最大程度,從近處,從遠處,從高處,從低處,盯著顓一、未來、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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