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有朋友說小龍蝦有點敷衍,所以我決定好歹給料理包裝一下,前文料理的名字,小改了一波)


    觀星塔上,莫無心與弘法的料理對決進入最後的階段。


    莫無心的餐盤已完全揭開:這竟是一道完全由小龍蝦做成的料理。


    一頭火紅的巨龍沉睡在餐盤之上,莫無心用最高明的擺盤之藝,利用小龍蝦身上各個部位的特點,精美無匹地拚接而成一條巨龍!


    蝦頭、蝦尾、蝦鉗......


    每一個部分,都完美代替了巨龍身上的不同部位,佐上合適的配料後,那盤亙的巨龍更添了幾分色彩。栩栩如生之態,令人覺得此龍隨時將醒來,龍騰九天的錯覺!


    莫無心認真地看著弘法,說道:“老和尚,相對與你窮盡天下美味之廣博的理念,我反倒認為:將一種食材的味道發揮到極致,才是真正的無敵料理!”


    弘法不屑一笑,辯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莫無心,你想以精對博,格局就已經落了下乘!”


    莫無心立刻反唇相譏:“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此乃聖人之道!更何況......”


    莫無心微微一笑,指著自己的料理道:“弘法啊弘法,你的錦繡河山,包含了華夏共有十大菜係。你可別忘了......”


    他嘴角劃過邪魅的笑意,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傳說中的廚具......是八件啊......”


    “什麽......”


    “十大菜係的說法,從永樂年間才開始出現,而傳說中的廚具,遠遠比這個時間早!所以,八大菜係才能最完美的代表中華料理。今日之戰既然是廚神做評判,而你弘法......哼,對於主考官口味的研究,未免太大意了!!”


    弘法老邁的臉上,終於變了顏色。


    “哢”


    一聲清脆的響指過後,莫無心身前那條巨龍,真的升了起來!


    “這才是,【群雄逐鹿】,這道菜的全部!”


    下一瞬,龍升騰至最高點,隨即崩散:仿佛盛極而衰,又仿佛否極泰來。


    小龍蝦四散而落,準確地落在盤的邊緣,分做了八個部分。


    盤中卻空了出來,底下早擺好了醬料,組成的正是一個梅花鹿的形狀。


    “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莫無心淡漠的聲音,在寂靜的蒼穹之下迴響:“八大菜係,八種口味——


    麻辣、紅燒、蒜蓉、香辣、清蒸、醬骨、幹癟......”


    ————————————————————————————————


    “無心不會有事吧?”向恩看著芝琳在前麵走過,又一次問道。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無數遍了。


    芝琳內心雖然也有擔憂,卻不似向恩這般,出聲安慰道:“主人行事,一向萬無一失,既然他答應了對方的賭鬥,定然是有必勝之法......我擔心的是:主人能不能及時趕過來參加後麵的禦前料理對決。”


    “實在不行的話,我替他上場。”


    “不可。”芝琳搖頭道:“主母廚心已穢,無以為戰。”


    “即便如此,我也不一定輸。廚藝對決,又不隻是廚藝而已。”


    芝琳繼續搖頭:“主人臨走時將對決的人事安排全權交給了我,我不同意主母出戰。更何況,主母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嗎?”


    向恩咬了咬嘴唇,沒有再說話。她靜立在宮門前,時時迴頭查看,渴望那個身影的出現。


    良久,她跺了跺腳,對芝琳道:“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去安排後續的行動。”


    “主母放心,主人早有準備。為了拖延時間,密拉將要做的料理,是佛跳牆。”


    “佛跳牆麽.......這道菜的確能拖不少時間。也罷,我先行一步,準備任務。”


    時光如水,不知不覺已到寅時。


    寅時,即平旦,又稱黎明、早晨、日旦,乃夜與日的交替之際。


    跨年之夜,將對決的時辰選定在這一刻,隱隱有一種新舊交替的宿命錯覺。


    太和殿外的廣場上,皇帝和老佛爺已經駕到了。


    老佛爺斜躺在鳳輦上,隨意地擺了擺手,“小李子,開始吧。”


    “渣!


    各位廚師,本次禦前料理對決,沒有主題。但參賽者所做菜品,必須出自滿漢全席已有的菜品中!每道菜限時半個時辰。下麵我宣布,比賽開始——”


    “咚咚咚!”


    三聲鼓響,對決正式開始。


    莫無心依然沒有出現。


    廣場兩側布滿桌席,眾官員們低聲交流了起來。


    “奇怪,黑暗料理界那邊,為什麽隻有兩個人參賽?他們的新首領,似乎不在啊!”


    “陳侍郎別急,一共三場,時間還早著呢。”


    “哼哼,我看啊,他們根本是怕了!不敢來應戰。”


    ......


    很快,第一戰,正式拉開序幕。


    陽泉酒家及第大廚,對決廚仙莫雨。


    絕對的龍爭虎鬥。


    雙方幾乎同時開始準備料理,對決的緊張氛圍從賽場上延續到了觀眾席中。


    嘟嘟咬著嘴唇,癡癡地看著對決的兩人,內心深處的情感,極為複雜......一個是自己的父親,一個是自己喜歡的人;一個代表光明,一個代表黑暗。


    因為阿q的緣故,及第今日所做之菜,正好能針對莫雨,基本上可以說是確勝無疑。


    但嘟嘟的心裏,卻暗自焦心揪心,她知道按照黑暗料理界的規矩,一旦在對決中失敗,就要烙下難吃印的。而像今日這般重要的比賽,輸了的話,很可能被投泰山煉獄。


    一想到這一點,她就感覺內心一陣抽痛。她漸漸有些迷茫了,在這一刻,她竟然會希望莫雨能贏!


    對於莫雨安危的擔憂,已經超過了父親從小教她的那些“大義”......


    而遠方的觀星塔之上,廚神業已分別嚐試過弘法與莫無心的料理,正要做出最終的判決。


    雙方此前言語交鋒再激烈,最終也需要依靠廚神來評判勝敗。


    弘法禪師寶相莊嚴,廚神品嚐過雙方料理之後,自信重新迴到了他身上。神色頗為玩味的注視著莫無心,說道:“你的料理的確另辟蹊徑,大大出乎我的預料。隻是可惜,奇不勝正。你的菜品太辣,連廚神都受不了。哼,這一戰,你敗了!”


    莫無心神色平靜如水,似乎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隻放在那懸浮在半空中的廚神之靈身上。


    他對自己這道菜,有著絕對的自信。


    如果有一道菜能代表無敵,那麽一定是小龍蝦。


    這神奇的物種,無論是繁殖能力還是對環境的適應能力都天賦異稟,最重要的是——沒有天敵。


    若不治理,必定泛濫成災,為禍四海江湖。


    那為什麽在未來的華夏時空,小龍蝦的數量始終被控製在生態平衡水平以下?


    吃!


    硬吃!


    單純的吃,單純的爽!


    就這麽簡單。


    恐怖如斯!!


    天地驟然一肅,廚神周圍依然被龍鳳虛影纏繞,不過他的左眼,似乎已失去了神采。右眼之中,那白衣如雪的身影,更加凝實了。


    莫無心與弘法兩人,同時看清了右眼中的身影:那形貌,不是莫無心是誰?!


    廚神的身形,逐漸消散,隻留下一股,最為純粹的道韻。


    關於料理本源的,道韻。


    勝負已經無需評判。


    “不可能,這不可能......”


    廚神倏的消散。


    傳說中的八件廚具,化作八道光芒,刹那間劃破虛空,向四麵八方而去。


    這八件廚具,在短暫的集齊後,再一次散落與天地之間。


    至於以後還有沒有人能再集齊,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哢擦!”


    一片寂靜的天地之中,破裂聲忽然響起。


    不知道是什麽破碎了,但這一聲之後,在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同時心中一悸。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人知曉。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宛若夢魘一般在每一個人心間迅速蔓延,然後又轉瞬即逝。好像錯覺一般。


    唯有道門之中那些精通星象命格之輩,皆神色慘白,渾身發冷。


    終於有得道之人低喃了一句,“龍脈散了。國之將亡......必降災禍......”


    一時之間,觀星塔頂的兩人,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漸漸的,弘法的唿吸變得沉重起來。不住顫抖的眼神,仍然不敢相信這一切。


    片刻之後,他才猛的迴過神來,軀體戰栗不已。


    他的神情,在一瞬息變得無比的驚恐,口中不由失聲喊道:“不可能!龍脈怎麽會......”


    下一刻,他的身體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衰老,仿佛失去了全身精血一般,一片灰敗。


    “這不可能,我怎麽可能輸?!”


    不甘而驚恐的尖叫聲,從弘法嘴裏發出。


    “莫無心,你該死,你該死啊!”


    尖厲的叫聲過後,是絕望之後的瘋狂。弘法眼中的恐懼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癲狂,那一張極度衰老的臉龐徹底扭曲了起來,令人作嘔。


    千般謀劃,萬般算計,敗於一招之手。


    誠如他所說,這場博弈沒有棋手,隻有棋子。而一子錯,則滿盤皆輸。


    準備再充分,謀劃再精密,若本身實力不足,則萬事皆休。


    這才是真實世界裏,最簡單又最殘酷的規則。


    宏圖霸業,一生過往,此刻在弘法腦海中反複播放,然後似雲煙般散盡。


    “我恨,我恨啊——


    莫無心,就算是死,我也要先拉你陪葬!”


    一聲淒厲的尖叫之間,弘法瘋狂的向莫無心撲去,然而他對麵的那個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下一刻,他身體猛然一顫,噴湧出一道淒慘無比的暗紅。


    “噗——”暗紅如墨的血,從他身上噴濺湧出,血染整個觀星台。


    弘法,也就是順治,這位皇者之所以能活那麽久,是因為他用秘法將大清的龍脈與他的身體結合在一起,隻要大清還在,他就死不了。


    但現在,在這場以龍脈為賭注的決鬥中,他敗了。


    龍脈毀,身死魂銷。


    這位大清的初代皇帝,終於無力地從觀星塔墜落,沉重的倒在了大地之上。


    臨死之前,已經老邁得看不清五官的臉龐之上,依然凝固著錯愕的神情,以及一個詭異的笑容。


    黑暗之中,誰也分不清,這笑容是釋然還是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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