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從厚厚的文件堆裏翻出一個牛皮紙袋,而後將它擺在了辦公桌前,裏賓特洛甫目光所及,發現這是由自己的外交部蓋章簽發的文件。當希特勒將裏麵的備忘錄取出,裏賓特洛甫的瞳孔忍不住微微收縮:這份文件赫然是今年3月24日德國與東歐小國羅馬尼亞達成的貿易協議,而自己正是德國方麵的簽字者。


    “我的元首,這份文件和當前德國麵臨的局勢有又什麽關聯麽?”看到希特勒那張又恢複了怡然自得的微笑臉顏,裏賓特洛甫雲裏霧裏,完全不明白對方在打什麽算盤。重新坐迴到椅子上的希特勒喝了一口白開水,神『色』自若的說道:“歐洲雖然隻是德意誌、不列顛、法蘭西、蘇維埃等4個列強大國的主舞台,但東南歐的小國們,也都是這台歌劇中不可缺少的演員。現在該輪到他們出場了。”


    過了片刻,裏賓特洛甫仍是滿臉的『迷』茫與疑『惑』;見此情形的希特勒忍不住在心底泛起了幾分慍惱和不滿,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極難覺察的輕蔑之『色』。不過很快的,希特勒的心念就恢複了平常。當初他之所以會用淺薄平庸的裏賓特洛甫換掉前任外交部長紐賴特,正是因為前者對納粹主義的熱忱、和對自己的俯首聽命,能夠讓外交部這個機構始終遵循他自己的意誌來行動。因此,即便是裏賓特洛甫在很多情況下才能不濟、反應遲鈍,希特勒也不會輕易動搖他的職務。


    “現在能夠讓我們減少被蘇聯人訛詐的辦法,就要落在羅馬尼亞人的身上。”希特勒耐住了『性』子,開始以黨的領袖身份向麵前的信徒狗腿子簡單解釋道,“羅馬尼亞一直以來就害怕德意誌,同時也對蘇聯心存恐懼,這次德蘇兩國共同瓜分了波蘭,必將在他們心中造成遠遠大於3月17日的劇烈衝擊,令其再也不敢對德意誌有任何的悖逆之心。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可以向他們提出各種要求了。”


    裏賓特洛甫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盯著希特勒手中那份自己在半年多前親手簽署的協議文件,目『露』精光的說道:“我們可以用貿易合作的名義,『逼』迫羅馬尼亞人再和我們簽署一個經濟條約。而為了抵禦蘇聯這個龐然巨物,羅馬尼亞隻能向我們討好求助,因為英法已經根本管不了他們的死活了。這樣一來,德意誌就能以極小的代價獲得石油和各種農產品,從而減小對蘇聯進口的依賴程度。”


    “除了壓低羅馬尼亞的原料價格之外,我們在支付方式上也可以做出改變。”希特勒不緊不慢的說著,輕描淡寫間便勾勒出了一幅令人期待神往的藍圖,“根據國防軍掌握的情報,羅馬尼亞軍隊非常缺乏重武器和機械化裝備。他們主力師的炮兵火力隻有我軍的一半,裝甲部隊更是規模極小,而我軍在波蘭戰場上繳獲了大量的武器,完全可以把這些我們用不到的東西去和羅馬尼亞人交易。羅馬尼亞曾長期與法國交好,波蘭軍隊使用的法製裝備,正好能與他們的工業後勤體係相契合。即便是我們不威脅他們,羅馬尼亞人也會很樂意的購買這批武器。”


    裏賓特洛甫連連點頭,心中對希特勒的欽佩已經如萊茵河水般連綿湧出。他雙目中光芒熠熠,拍著胸脯說道:“請放心吧。如果我不能讓羅馬尼亞人以兩倍以上的市價買下這批裝備,我也就不迴柏林來見您了。”


    “這件事情就交給您了。”希特勒平靜地說道。雖然麵前之人是一個在國社黨內和『政府』官員中都不被人信重的淺薄角『色』,但對於自己交代的這類已經指定了方向的事情,他還是能夠有效完成的。吩咐完這件事後,希特勒便有心送客,而依靠恭順知節上位的裏賓特洛甫顯然是察言觀『色』的能手,看到希特勒眼眸中的認真之情漸漸散去,隨即便非常識趣躬身站起,準備就此告辭。


    “篤篤。”厚重的紫木房門忽然被毫無征兆的輕聲敲響,希特勒微微一怔,原本準備伸出的右手縮了迴去,注意力也投到了向兩側打開的大門中央。讓他感到錯愕的是,一襲深藍『色』軍裝的海軍司令雷德爾竟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對方右手斜舉元帥權杖,向自己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傳統禮節。


    “元帥閣下,您今晚怎麽突然就到總理府來了?”看到雷德爾那張肅然平靜的臉顏,希特勒心中充滿了疑『惑』。雖然根據自己在9月1日下達的命令,陸海軍總司令和最高統帥部長官在戰時均可以不經通報、無視時間,直接找上他本人,然而嚴謹守序的雷德爾卻始終恪守著下屬的規矩,從未使用過這一權力。想到這裏,希特勒心中竟有些莫名的緊張,難道是那支遠征北大西洋的主力艦隊出了什麽變故,才導致雷德爾這般匆忙的來向自己報告情況?


    雷德爾發現站立在房間內的裏賓特洛甫,眼眸中登時『露』出驚喜之『色』,道:“部長先生能在這裏真是太好了,這件事情正好也需要您的幫助。我們的遠洋艦隊剛剛發迴電報,準備讓1艘輕型航母和2艘重巡洋艦前往蘇聯港口摩爾曼斯克進行維修;為了能讓蘇聯人同意接納這些軍艦,我懇請外交部能夠全力相助。”


    聽得不是主力戰艦沉沒的壞消息,希特勒心中悄然鬆了口氣,不過他很快就眉頭皺起,對雷德爾提出的這個前所未有的請求感到了十分的困『惑』和猶疑。說起來,希特勒雖然十分青睞於威武雄壯的海軍戰艦,但在西線打了4年塹壕戰的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陸地生物,對海軍的理解認知始終停留在淺層表麵。他將求知的目光投向海軍元帥,示意對方能向自己簡單解釋,而雷德爾也意識到了希特勒對這個問題的陌生,當即便將其中的緣由簡明扼要的陳述了一遍。


    “……摩爾曼斯克雖然偏遠,但卻是蘇聯北方艦隊的基地所在;古拉格營的奴隸在冰雪凍土上開鑿了一座超過250米長的大型幹船塢,完全可以容納我們的輕型航母入塢維修。”雷德爾思緒清晰的說著,顯然是早就對這些信息了如指掌,“現在德國已經和蘇聯直接接壤,維修軍艦所需要的工人和零件,我們都可以通過陸路用火車運到摩爾曼斯克去。用不了兩個月時間,軍艦的外傷就能修複,而重新擁有了高速的她們,穿越挪威水道返迴本土也是易如反掌。”


    希特勒靜靜地聽著,深邃明亮的眼眸不時掃過牆壁上那張已經是煥然一新的歐洲地圖。正如雷德爾所言,隻要己方艦隊能夠從大西洋返迴挪威海,那麽前往高緯度的摩爾曼斯克就不會有任何阻礙。而這座距離德國本土足有2千多公裏的蘇聯港口雖然地處極北,但卻是北歐罕見的終年不凍港;假使戰艦在12月份的隆冬修好,也完全可以立即出海、向南返迴,不會讓德國海軍等待太長時間。因此,現在唯一的問題就隻剩下了蘇聯人的態度,隻要這群俄國伊萬們能行個方便,整個行動就都能按部就班的順利實施開來。


    “大型戰艦的存亡將直接關係到海上戰爭的勝敗。既然現在有這麽一座安全的港口可以使用,我們就沒有理由要讓已經受傷的船隻去冒風險。裏賓特洛甫先生,和蘇聯人交涉的事情就要委托給您了。”希特勒緩緩開口,聲音堅定而清晰地宣告了自己的意誌。呆站在一旁的裏賓特洛甫心中發苦,看向雷德爾的目光中滿是哀怨和懟怒,然而當希特勒目光向他掃來時,裏賓特洛甫卻是條件反『射』似的收起了全部的心思,在謙卑的鞠躬中恭聲稱是。


    “如果蘇聯人借機索要戰略物資,海軍應當做出相應的付出。”希特勒又是一句不容置喙的話語,登時讓心中暗爽的雷德爾麵『色』一僵,剛剛收獲的喜悅轉瞬間散去了七七八八。他原本以為隻需要外交部出麵就能解決全部問題,卻沒料想自己竟然也要為之出血,以滿足蘇聯人的饕餮貪欲。然而麵對希特勒嚴肅的眼神,雷德爾湧到嘴邊的爭辯言語也同樣隻能全部吞迴了腹中。


    自從希特勒執掌權力開始,雷德爾就深刻明白自己與希特勒那推心置腹的良好關係背後,隱藏著的是二人在政治立場上的迥然兩異。在過去的十幾年裏,身為海軍司令的雷德爾始終堅定地扞衛海軍的獨立『性』,旗幟鮮明的反對任何黨派政治勢力滲透到海軍之內。即便是在希特勒大權獨攬、聲望如日中天的今天,德國海軍在雷德爾的提領下依舊沒有一個國社黨員。為了消除希特勒的不滿和敵意,雷德爾一直都對他執禮甚恭,並在諸如收複萊茵蘭、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等重大軍事決斷中始終堅定站在希特勒一方。隻要事情沒有越過他的底線,雷德爾出於大局考慮,都會選擇服從元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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