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凜冽,紅日西斜,一艘首尾甲板都噴塗有巨大紅底卐字標識的重型戰列艦,正在4艘驅逐艦的護衛下劈波破浪,向東徐徐前航。


    “約納斯,這樣就能讓航空艦隊安全撤離戰場了麽?”林德曼轉過頭來,目光中滿是幽怨的朝方彥問道。半個多小時前,伯梅司令官在短暫的沉思後認可了這名青年的計劃,命令俾斯麥號脫離艦隊,前往英國飛機最初發現自己不遠處的海域,執行誘敵任務。對於在這場行動中一炮未發、現在卻要當靶子成全他人的俾斯麥號艦長林德曼來說,沒有什麽能比這更令他氣鬱難平的了!


    方彥咳嗽一聲,幹笑道:“這樣航母編隊就能得到足夠的掩護了。您應該也知道,為了保證飛機的迴收,我們的航母不能駛到太過遠離斯卡帕灣的深處海域。而在這個過程中,始終處在英國陸基航空兵打擊半徑之下的他們,就必須依靠我們來為他們吸引仇恨。根據原本的計劃,我們的艦隊位置本應是不該被發現的;可現在既然情況有變,我們也隻能讓這艘名震世界的戰列艦來實施緊急救援。”


    林德曼神『色』不豫,絲毫沒有因為方彥的那最後一句好話,而有任何的心理波動。早在對方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林德曼就已經明白了這名青年是在打什麽主意。無論是對於英國海軍還是空軍而言,俾斯麥號的排名次序都遠超任何德國船艦,是他們最迫切想要除去的頭號目標——戈培爾的宣傳早已將這艘新式戰列艦吹得神乎其神;她不僅在德國,在英國敵人那裏也擁有極高的知名度。


    因此,當英國飛機在出警附近海域發現俾斯麥號的時候,他們必然會全力撲向這艘戰艦,務求將目標一舉轟沉。至於另外幾艘無關痛癢的航母的下落,這些見到了最大獵物的英國飛機,自然也就沒有心思再去費勁尋找了。


    想到這裏,林的門心中又是一陣強烈的苦悶:自己此番指揮這艘全世界最大、最強的戰列艦出海,原以為會大展拳腳、將英國海上運輸線鬧得天翻地覆,同時收割無數英國戰艦的人頭;可誰料想不僅風頭全被同行的航母奪去,自己竟然還要在這些航母裝『逼』失敗之後,為她們承擔其所造成的全部後果!


    眼見林德曼依舊鬱鬱難平,方彥不由得再度出言安慰道:“上校閣下,雖然我們將為航母艦隊承擔報複式的攻擊,但我們也不是毫無援助。目前我們的航母艦隊就在70公裏外,隻要本艦的對空雷達發現來襲的英國機群,我們就能立即用無線電向她們求援。布呂歇爾和塞德利茨2艘輕型航母上共有28架戰鬥機,這足以為我們提供充分的空中支援。再加上4艘驅逐艦的保護,英國人想要用魚雷擊中以30節高速進行機動的本艦,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作為這艘戰列艦的半個設計師,我就可以明確告訴您,上校,目前能夠威脅到它生存的,就隻有大量命中的魚雷。能擊沉她的炸彈和炮彈都還沒有被製造出來。正是因為我知道她有40毫米『露』天甲板+170毫米主甲板的絕對防禦,所以我才敢於提出讓她來實施誘敵任務。如果英國轟炸機攜帶的隻是250kg以下、或是沒有裝備延遲引信的普通炸彈的話,那麽她的『露』天甲板都不會被炸穿。”方彥認真的說道。


    麵對方彥的這番旦旦信誓,林德曼的臉『色』終於變得和緩了一些。他忽然想起來這名青年除了醉心於航空作戰之外,對傳統炮艦的熟諳和設計,也都達到了極高的境界。對方如此篤定的保證,看來的確是胸有成竹、自信在握。林德曼徐徐點了點頭,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突然間,連通雷達室的那隻電話以刺耳的聲音劇烈尖鳴了起來。神情微變的他抓起聽筒,隻聽得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平靜中又略帶顫抖的聲音:“162方向90公裏外發現空中目標,數量14,高度2000,速度100節,航向307方位,預計將於28分鍾後抵達本艦上空!”


    “英國人的劍魚來了,這應該是由一艘航母放出的攻擊波。”方彥瞬間做出了相應的判斷。他思緒飛轉,再度如連珠炮般開口說道:“這14架飛機中不會全是劍魚,通知2艘待命的輕型航母,讓她們出動10架戰鬥機前去迎擊就可以了。”


    林德曼微微一怔,他沒想到方彥竟然如此迅速的就給出了應對的策略。此時,艦隊司令伯梅由於要指揮大部隊,已經和幾名參謀官轉去了齊柏林號;而熟知海空作戰的方彥則被留了下來,負責輔佐林德曼一道抵禦來自英國飛機的打擊。眼見方彥胸有成竹的神『色』,對海空戰鬥幾乎完全不懂的林德曼隻能選擇信任方彥;他隨即撥通了電報室的電話,並將方彥的話語又向電話那頭複述了一遍。


    幾分鍾後,俾斯麥號的雷達捕捉到了一片從西北方出現的空中目標;顯而易見,那便是從己方航母上起飛的戰鬥機了。他們很快穿過了這段對水麵艦艇來說不可謂不遙遠的距離,朝著俾斯麥號雷達指引的方向快速飛去。方彥看了一眼手中懷表的時間,此時已是下午5時23分。再有兩個小時,自己的危險期就將過去,不過在此期間,自己卻幾乎是必然要麵臨一場嚴峻的考驗。


    “197方向90公裏外發現空中目標,數量60到70,高度4000,速度160節,航向21方位,預計將於18分鍾抵達艦隊上空!”


    僅僅一刻鍾後,雷達室就再度傳來令人震驚的情報,方彥的雙手猛然握拳,眼眸當中的精亮銳芒幾乎是在瞬間猛然綻出。他雖然已經料到會有英國岸基飛機前來複仇,但卻沒想到竟會像捅了馬蜂窩似的惹出這麽多!後世那些由英語世界編纂的二戰曆史書籍,不是說開戰時英國皇家空軍的實力很薄弱,根本比不上處心積慮籌備戰爭的德國空軍的麽?為什麽在荒僻的北蘇格蘭還有這麽多力量?


    想到英國人一向通過吹捧敵人、以襯托自己英勇偉大的本『性』,方彥頓時什麽都明白了。他咬牙讓後方航母放出所有能用的戰鬥機,同時通過林德曼讓這艘戰列艦進入一級戰備。刹那間,刺耳的警鈴在俾斯麥號的每一個角落都嗡鳴響徹,1800名艦員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崗位各司其職;戰列艦的速度開始不斷攀升,高高翹立的艦艏兩側又掀卷起了宛若瀑布衝瀉的浩大白『色』水波。


    『露』天甲板和艦橋上,由18門128毫米、56門40毫米、和38門20毫米高炮築成的密集防空森林齊刷刷地指向了天空。盡管它們當中有相當一部分無法在第一時間內,朝敵機來襲的右舷開火,但隨著戰鬥的推進,每門防空炮都會有擊落敵機的機會。與此同時,單個重達2200噸的3座三聯裝450毫米主炮塔也開始嗚嗚旋轉,粗壯無比的炮身斜斜揚起,並最終停留在了30度的最大仰角。它們已經被裝填進了專用於對空的榴霰彈,其作用是在敵方機群距離自己尚有18公裏時、就將其驅散,以免讓陣容有型的敵方發起統一而嚴整、棘手程度較正常時大幅增加的攻擊。聽雷達室報告的敵機距離越來越近,方彥不禁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雙耳。


    “轟隆隆!”被落日餘暉浸染的海空當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嘯龍『吟』,從未體驗過這番感覺的方彥,隻覺得腦中仿佛有千百個雷霆同時炸響,巨大的轟鳴聲使得他幾欲暈厥。然而這股眩暈,瞬間就被眼前綻放的強烈光彩給刺激衝散了。方彥隻見炮口紅霞衝舞,熾烈炎浪席卷滔天;幾乎是在眨眼間,俾斯麥號的右舷海空就噴湧開了三團雲蒸霞蔚、長逾百米的閃亮虹霓。遠遠望去,竟仿佛赤龍出海,彗星流雨;其聲勢之磅礴浩大,當今世上再無任何一艘戰艦能與之相比!


    在深深震撼於9門450毫米巨炮齊『射』所帶來的空前氣象的同時,方彥看到雷霆爆『射』的彈丸在高速飛行了半分鍾後,終於在4千米的高空寸寸迸飛開了。遠方天空中出現了一片片人工製造的浩瀚“黑雲”,而每朵黑雲都是由數千顆鋼珠和炮彈碎片飛『射』組成。2架英國飛機被急劇擴散的黑雲邊緣卷溺,刹那間便徑直淩空解體。來襲的英國機群頓時分散開來,成為以中隊為單位的小群體。


    不過到了12公裏外,他們又被迫因為德國戰列艦和驅逐艦上的雙聯裝128毫米高炮打出的榴霰彈,而進一步分散。此時,從70公裏外趕到戰場的18架德國戰鬥機立即投入了戰鬥,他們成功纏住了一批來襲的英國輕型轟炸機,使對方不能用全部的力量,來投入到之後的對艦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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