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立即牽動侍衛營以及午門前的守護,叱喝聲中,有的截,有的追,紛紛向著孟鶴浪七人撲去。


    趙小刀看準了機會,輕拍了吳俊閔一下,道:“大少走,二少,跟上。”


    吳俊閔在前,吳俊玟在後,三個成一線般往侍衛營撲去。


    三人身法極速,一轉眼間已撲近侍衛營,吳俊閔探腰出斧,猛一掄,利斧化成一色銀光,直向矗立在侍衛營裏那根旗杆半腰飛去。


    趙小刀猛提一口氣,騰身拔起,直上夜空。


    吳俊閔臂力大得驚人,一柄利斧突然一飛近十丈遠砰然一聲砍在那根旗杆上,隻聽旗杆上吊著的吳俊敏大叫一聲,拖著繩子飛星殞石般落下。


    趙小刀身法之快令人咋舌,吳俊閔那柄利斧剛砰然一聲砍中旗杆,他已然淩空掠到,單臂一抄,恰好攔腰接住吳俊敏。


    他的身形被吳俊敏帶得猛往下一墜,他右手揮出一把抓住旗杆,兩腳往旗杆上一跺,“噗”一聲,旗杆搖晃著向下倒去,他隻這麽一借力,人又淩空騰起,直向附近一處屋脊掠去。


    在那處屋脊上再借力,同時左手剪斷繩子,拔起,一個起落已離開了侍衛營。


    侍衛營裏當然一點動靜沒有。


    為什麽,難道裏頭沒人?


    不,有人,弓上弦,刀出鞘,還攜著火槍手,如臨大敵,所以沒動靜,隻因為他們全都看呆了。


    這淩空救人的一幕,他們白活了這麽大,算是開了眼界。


    等到趙小刀離開了侍衛營近百丈,才聽到身後傳來了叱喝嚷嚷。


    低頭看看吳俊敏,人事不省,穴道沒被製,大概是早嚇暈了過去。


    正如夏金花所說,沒出息!


    趙小刀翻城牆出了內城,孟鶴浪他們也已經到了,可是吳俊閔、俊玟兄弟倆還在裏頭。


    吳俊明要去迎,兩條人影翻出了城牆,俊閔、俊玟倆已經到了,十條好漢,連一根寒毛都沒有掉。


    俊閔一到直望著趙小刀道:“趙兄弟,今天我才算是知道什麽叫武學……”


    趙小刀自己知道,他一身冷汗還沒下去呢,道:“隻能說托天之福,僥幸中的僥幸一一”


    叱喝聲已近,顯然裏頭的已然都出來了。


    趙小刀道:“別在這兒久待了,走吧。”


    吳俊明道:“把俊敏給我。”


    一把搶過吳七少,當先奔去。


    東嶽廟在齊化門外二裏處,這是管理陰司質疑問疑的一座廟。


    廟裏有七十二司,每司負責一種職業,各種地獄型像陳列,都栩栩如生。


    一行十一人馳進了東嶽廟,廟外的樁卡都是吳家兄弟。


    東嶽廟裏插著火把,挺亮的,一聽說他們迴來了,都迎了出來,一個關外打扮的福態老者滿臉皺紋,濃眉大眼,獅鼻海口,不怒而威,可是隻一隻眼,那一隻眼裏威棱外射,異常懾人。


    夏金花跟他站個並肩。


    俊閔三兄弟上前見禮。


    獨眼老者卻不管的道:“小五,把小七兒給我放下。”


    吳俊明遲疑了一下,沒動。


    獨眼老者沉聲喝道:“小五你聾了麽!”


    吳俊明沒奈何,隻得把吳俊敏放在地上了。


    獨眼老者一挫牙道:“畜生,吳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跨步上前,照準吳俊敏那顆頭揚掌就劈。


    趙小刀跨步而至,伸手托著了獨眼老者的鐵腕,獨眼老者劈不下去,他一怔道:“小夥子,你……”


    趙小刀昂然應道:“晚輩趙小刀。”


    獨眼老者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趙小刀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


    獨眼老者道:“你怎麽知道他過而能改?”


    趙小刀道:“老人家可以等七少爺醒過來之後放他走,他要是再投冷靖仇,你剜去我一雙眼。”


    獨眼老者道:“小夥子,你會說話,冷靖仇要殺他,他當然不敢再去了。”


    趙小刀道:“這不就行了麽,老人家還求什麽。”


    “不行,小夥子。”獨眼老者一搖頭道:“我吳某人丟不起這個臉。”


    “老爺子。”一聲老爺子,俊閔兄弟全跪下了。


    獨眼老者怒喝說道:“氣死,都給我滾起來。”


    抬腳就踹。


    夏金花伸手攔住了他,道:“寒濤,你這是幹什麽,小七兒他有今天,你也該負縱慣的責任,幹什麽對孩子們這樣兒。”


    吳寒濤一搖頭道:“大姐,我今兒個絕不能饒了這畜生,要是讓他活著,我今後拿什麽臉來見眾弟兄們。”


    趙小刀道:“老人家,可容我再說一句?”


    吳寒濤道:“小夥子,你說。”


    趙小刀道:“令郎已經死過一次了,他是我救迴來的,這條命該歸我,您不能殺他。”


    吳寒濤瞪著獨眼道:“小夥子,你這是什麽話?”


    趙小刀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吳俊明一旁忙把趙小刀救吳俊敏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一說不要緊,別人都瞪大的眼。


    吳寒濤則是滿臉佩服之色,叫道:“小夥子,你好大的本事……”


    “那當然。”夏金花道:“司空星琢司空大俠的衣缽傳人,還錯得了,人家說得是情是理,寒濤,把你的手收迴來吧。”


    吳寒濤身軀忽然一陣顫抖,道:“這畜生,老大,把他弄醒了。”


    吳俊閔忙爬起來在吳俊敏脖子後頭拍了一掌,吳俊敏是嚇暈過去的,這一掌正好拍醒了他。


    還沒睜眼便叫道:“救救我,救救我,誰救……救我……”


    “我救你。”吳寒濤一腳踹了出去。


    夏金花上前一腳把吳俊敏撥開了,道:“好出息,小七兒,起來看看是誰來了。”


    吳俊敏睜開了眼,一見吳寒濤臉色鐵青站在跟前,不由臉色大變,機伶一顫低下頭去:“爹……”


    吳寒濤“呸”的一口唾沫,道:“我沒你這種兒子,吳家人出賣朋友,投靠六扇門,你是頭一個,給我跪下。”


    吳俊敏還甚聽話,忙跪了下去,追:“爹,我下迴……”


    “下迴。”吳寒濤道:“有這迴就夠了,你還敢有下迴!”


    解下腰間寬皮帶,丟給了俊閔,道:“老大,給我打,狠狠的打。”


    俊閔遲疑著道:“老爺子……”


    吳寒濤獨眼一瞪道:“還叫什麽,我沒殺他就算他天大的便宜了。”


    夏金花一旁冷笑說道:“打吧,老大,他也該受點管教了。”


    吳俊閔不敢再遲疑,心一橫,身一轉,掄起皮帶抽了下去。


    隻聽吳俊敏殺豬般一聲聲大叫,足足抽了五十下,吳俊敏的屁股都腫起老高,夏金花一抬手道:“夠了。”


    吳寒濤道:“不夠,還不夠,打死算了。”


    夏金花道:“我說夠了就是夠了,你隻有這麽一個兒子,還能真活生生的打死他不成。”


    “那……”吳寒濤道:“叫他起來給趙少俠磕頭,給大夥兒賠罪。”


    可憐的吳俊敏哪能爬得起來。


    趙小刀道:“老人家,我們不怪他,要怪我們也不會冒殺身之險闖進去救他。”


    夏金花一點頭道:“說得好,小七兒,你聽聽,你那張臉還往哪兒放。”


    剛才挨那麽重的打,吳俊敏隻唿叫沒哭,如今一聽這話,他突然趴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夏金花又一點頭道:“還好,你還知道後悔……”


    “畜生。”吳寒濤怒喝說道,“你給我聽著,從今後我不許你再提玉嬌!”


    夏金花一把拉住了他道:“行了,寒濤,上了年紀的人,別再生氣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裏頭歇歇去吧。”


    連拖帶推把吳寒濤勸走了。


    吳俊閔道:“小五,把小七兒扶到偏殿去。”


    他自己則跟著吳寒濤往後頭去了。


    吳俊明把吳俊敏抱往了偏殿,趙小刀這才向卓凝之欠身一禮,叫了聲:“姑姑。”


    卓凝之忙道:“君大俠呢,沒找著他麽?”


    趙小刀抬眼四下望去。


    卓凝之道:“你心怡妹妹在後頭,不要緊,你說吧。”


    趙小刀兩眼湧淚,當即把君韜略殉妻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卓凝之那麽堅強個人也哭了,連連說道:“君大哥這是何苦,這是何苦……”


    刹時間一片悲慘氣氛,大夥兒低著頭,沒一個吭氣兒。


    夏金花從後頭匆匆走了過來,道:“君大俠呢,沒找著……”


    她看得氣氛不對了,一怔忙道:“君大俠他怎麽了,難不成……”


    卓凝之流著淚告訴了她。


    這一聽,連當年殺人不眨眼的素手羅刹,也哭了個滿頭白發豎起,良久良久才斂去,感歎的說了一句道:“君大俠怎麽這麽癡情……”


    薰兒姑娘哭得更厲害,簡直泣不成聲。


    按說,她跟君韜略不過才見麵,才認識,她不該這麽傷心,可是姑娘家畢竟心腸軟,也基於人本有的一顆同情心。


    半晌過後,趙小刀突然抬起了頭,道:“姑姑,您說要不要告訴君姑娘?”


    卓凝之搖頭說道:“現在別,她哭老半天了,經不起這刺激,看樣子大俠是把她留給我了,以後我再告訴她吧。”


    趙小刀道:“我隻怕萬一她問起來……”


    卓凝之道:“或許她不會問,君大俠沒迴來,她還能不明白麽?”


    令狐尋歡走了進來,臉色煞白。


    卓凝之道:“心怡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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