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將至。


    蒼青之劍第二年的聖誕夜,預計將在巴勒莫城度過。


    然而團隊裏卻彌漫著某種詭異的氣氛。


    確切地說,自上次從海濱小鎮團建度假歸來後,這種奇怪的氣氛就一直存在著。


    大家也不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了,更多時間則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討論著什麽。


    讓阿斯克更為迷惑的是,所謂的“三五成群”居然不是固定的。


    拿希拉舉例,她有時和佩姬單獨閑聊,有時笑容滿麵地和諾菈交談,有時神神秘秘地和蜜兒耳語幾句。


    有時還和美狄亞聚在一起,似乎談論什麽私密,時不時就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仿佛兩人早已經狼狽為奸了般。


    話說迴來,既然你已經跟所有人都交好了,為什麽還非得一個個私聊過去呢?


    對於她們私下裏的小動作,阿斯克雖然有些不安,但也沒有強行要弄個明白的意思。畢竟女生間的閨蜜圈子再怎麽複雜,也不可能讓他一個大男人融入進去。


    阿斯克也不是什麽賈寶玉之類的人物。隻要在公事上不要出問題,隨她們去吧。


    除去兒女私情這種不足道的雜事外,在擊敗收服了歐特維爾家族後,團隊的整體戰鬥實力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值得一提的是納維亞骨牙,在將近半個月的磨合後,希德莉法總算是讓納維亞骨牙認了主。


    結合希德莉法的描述,阿斯克可以確認納維亞骨牙屬於“史詩神器”(即本身具備強大能力,但對使用者有較為苛刻要求的神器),其使用的代價就是飲血。


    它需要每天進食一定的“殺意”,才允許使用者繼續使用它。這殺意既可以從殺戮敵人的過程中自動汲取,也可以由使用者自願獻出(即通過自殺來補充)。


    當然,納維亞骨牙本身具備儲藏殺意的效果,可以提前儲備好接下來使用一年的量,所以希德莉法倒是無需每天殺人來為它補充食糧。


    在認主後,納維亞骨牙大多數情況下,隻會聽從希德莉法的調遣。除非希德莉法授意它幫助別人,亦或長期斷了它的糧食,導致它忍無可忍選擇背叛。


    隻是這新主人在它認主後的當天,就直接授權了兩個小女孩來使用它,讓納維亞骨牙也有些迷惑。


    “再召喚一個!”米婭命令納維亞骨牙道。


    戴在希德莉法脖頸上的納維亞骨牙,表麵驟然流動開玄妙的光芒,隨後一隻狼的輪廓便出現在了三人麵前。


    仿佛白紙上的鉛筆素描般,先是憑空浮現出狼的大致輪廓,然後是具體的細節外形,接著是皮毛的顏色,最後一隻活生生的芬裏爾之狼就出現了眾人麵前。


    北境的召喚。


    納維亞骨牙的能力,就是通過消耗儲存的殺意,召喚一隻服從使用者意誌的北境超凡生物。


    這種召喚與蜜兒的命運能力不同。首先它是一次性的,即消耗殺意便能召喚,而維持超凡生物的存在不需要再付出額外代價。


    因此,歐特維爾家族長期拿它當刷怪神器來用,從而取得用於培養北方號角軍隊的大量靈性材料——這隻能說是在神器沒有認主情況下的邪道用法。


    其次,召喚消耗的主要是神器裏儲存的殺意,以及少量用於催發的靈性;如果把超凡生物解除召喚送迴去,還能返還原本消耗的部分殺意。


    在極限壓力的情況下,這種能節省靈性消耗的特點自然是無比珍貴的,等於說召喚出來的超凡生物就是完全白送的戰力。


    至於召喚本身,則屬於那種超級補強的能力了。


    舉例來說,原本團隊裏能飛的隻有希拉、埃莉諾和阿斯克,以後希德莉法也可以召喚出一隻西伯利亞雷鳥,載著她飛起來打空戰。


    又比如遇到佩姬的“咒死”這種不講道理的必殺技能,也可以召喚一隻超凡生物來當肉盾替死。


    召喚出來的北境生物,和使用者本身的等級、以及殺意的消耗多少成正相關。因此整個上午,米婭、蜜兒和希德莉法都在研究探索納維亞骨牙的召喚範圍,並且已經召喚出了近百種不重樣的北境超凡生物。


    芬裏爾之狼、西伯利亞雷鳥、食夢之蛇……無數未曾見過的超凡生物不斷出現,讓三個姑娘幾乎看花了眼。


    “別玩了!”見米婭又將芬裏爾之狼解除召喚,蜜兒連忙勸阻說道,“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納維亞骨牙所召喚出來的超凡生物,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甚至不屬於這個時代,也就是說這個能力本質上蘊含了一定的“空間”和“時間”的法則。


    通過研究它的召喚能力,對自己的法則感悟進行補全,才是米婭和蜜兒當下最需要做的正事。


    “好吧,好吧。”小米婭還是很聽蜜兒的話的,於是便老老實實的再次發動召喚,同時展開靈性認真地觀察起過程來。


    在小米婭的感知裏,這種召喚現象很是奇妙。


    如果將空間比作一塊均勻分布的海綿,那麽納維亞骨牙的召喚能力,就是在海綿的內部突然出現了一個大玻璃球。


    由於內部的位置憑空出現了異物,導致周圍均勻分布的海綿被擠得向外膨脹,從而變得分布不均勻了。


    這種分布失衡的異樣僅僅出現在一瞬間,隨後又迅速恢複了均勻分布的穩態。


    因為空間的體積太大了,與小米婭的觀測範圍相比,幾乎可以等價於無限大的海綿。


    在其中突然塞入一個新物體,導致周圍的空間扭曲,而這種扭曲又迅速向周圍傳導。每傳導出一定的距離,其扭曲的幅度就少量減小,直到在無限長的距離維度下被完全抹平。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湖麵,所激起的層層漣漪似的。短時間內會對整個湖麵的穩態產生一定擾動,然而這種擾動很快會擴散開來,並且逐漸消弭下去,最後又重新恢複平靜。


    嗯……


    小米婭突然心有所悟,拿出了蘭斯洛特的隨身匕首。


    她的靈性直覺浮現出某種微妙的預感:自己已經領悟了漣漪之劍的後半部分,也就是從指定的位置現身。


    可是,關於漣漪之劍的前半部分,也就是如何從原有的位置消失,這裏麵的原理又是什麽呢?


    於是她又再次解除了召喚。


    在靈性的感知下,隻見納維亞骨牙表麵再次閃過光芒,隨後在超凡生物的內部便出現了一個點。


    確切地說,那是一個“塌陷”。


    小米婭忽然迴憶起以前上課的時候,曾經聽希拉說過“重力”的原理。筆蒾樓


    萬有引力的本質是重力井,即空間的扭曲塌陷。


    就像是在二維平麵上砸穿一個洞,那麽平麵上的二維物體就會往洞裏“塌陷”下去,塌陷到盡頭是一維的線段,等於二維物體被徹底降維化了。


    然而隻要進行了塌陷,二維物體就會脫離原本平麵的位置,也就是所謂的消失——或許這就是解除召喚使超凡生物消失的原理。


    因此,假使先進行自身的“塌陷”,從這個世界上的某處消失,然後再“反塌陷”,是不是又能從這個世界上的另一處出現呢?


    可是,要如何精準地控製消失和出現的位置,從而實現漣漪之劍的定點傳送呢?


    小米婭越想越皺眉,表情漸漸便開始呆滯起來,陷入了某種卡在瓶頸裏遲遲不得頓悟的,仿佛走火入魔般的狀態。


    蜜兒在旁邊無言地看著她,先是用手勢示意希德莉法先別出聲,然後便將過去某個時間點的阿斯克聲音給拉了出來。


    那是在剛打完天堂山副本,米婭和蜜兒還沒有進入團隊的時候,阿斯克曾經給大家解說過天堂山半位麵的原理:


    “……我們所處的主世界空間,就像是一張書頁。”


    “……我們是書頁上的二維小人兒。”


    “……如果把書頁彎曲的話……”


    刹那之間,聽到這裏的米婭便如醍醐灌頂般,一下子就衝破了思維的瓶頸:


    不僅僅是塌陷。


    還有定向的扭曲。


    就像是書頁上的a點和b點,從a到b需要走過線段ab的長度。


    然而,隻要將書頁對折,使a點和b點互相靠近,就可以縮短線段ab的長度。


    然後,我進行自身的塌陷,使我這個“二維小人兒”,短暫地從a點離開書頁,然後從b點再次進入書頁。


    這就是漣漪之劍“瞬移”的奧秘。


    至於自我塌陷的方法,當然是……


    小米婭看向手裏的蘭斯洛特匕首,毫不猶豫地揮動了下。


    然後,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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