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則,作為唯心主義領域的“主觀規律”,很多時候是超乎人類想象的。


    舉個例子,半神威廉的封號是“鐵臂”,那麽他的主修法則大概率和“鐵”有關,小概率和“手臂”有關。即便如此,要準確猜出他的法則特點,仍然是比較困難的事情。


    比如說這個“鐵”,是能操縱所有的金屬?還是能把所有物體金屬化?甚至在心靈層麵上的“鐵石心腸”(iron-hearted)都有可能,具體取決於威廉本人對自身法則的感悟和理解。


    稍微分神思索了下,雪莉便明白應該是在巴勒莫城,阿斯克為了接應搶到納維亞骨牙的米婭,曾經和威廉有過大約幾分鍾的交手——應該就是從那次的戰鬥裏,摸清楚了威廉的法則特點。


    然而,僅僅是在幾分鍾內,就洞悉了對方的能力特征,順帶設計出極其針對性的戰術,這算是個什麽水平呢?


    別的不說,放在雪莉手下的高加索刺客組織裏,這種人是絕對稀有的情報分析師,是一定要籠絡起來的。


    好在這人是彌賽亞的朋友,而不是敵人……這樣想著的雪莉,便迅速開啟領域,並且在周圍遊走起來。


    每每在山邊找到較大的石頭,她便先是朝威廉的方向打出一掌,隻要那石頭稍微晃動了下,這微小的速度在領域內就會迅速提升,完全無視了正常的動能守恆定律,仿佛炮彈般向威廉射去。


    威廉則是臉色陰沉地迅速閃避。在赤紅色的領域裏,他腳下的鐵鏽仿佛擁有自身的靈性般,不斷托著他在空中來迴移動,避開那些石頭炮彈的射擊。


    “看上去似乎是某種磁力啊……”德裏克喃喃說道,手中揮刀,割斷了羅傑身上的繩索。


    重獲自由的羅傑猝然狂喜,站起身來正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和舌頭已經完全無法動彈了。


    更準確地說,他的全身都失去了控製,仿佛已經淪落為他人掌心的提線木偶般,僵硬地向著威廉的方向奔去。


    “唉。”德裏克悠長地歎了口氣,從袖子裏又掏出個娃娃來。


    柏柏爾人的巫毒娃娃,如果蒼青之劍等人在這裏,就能看出德裏克拿出來的娃娃,其造型風格和當初在靈質之樹異變裏,交給眾人的詛咒娃娃非常相似。


    隻不過女妖君王的那隻,作用是幫人抵擋三次致命傷害,而德裏克手裏的這隻,作用卻是……


    他將巫毒娃娃隨意地丟在地上,那娃娃爆炸開來,隨後便從裏麵衝出了茫茫多的白氣,伴隨著縹緲難覓的空靈歌聲,像是女人的沙啞吟唱,又像是痛苦的喘息。


    從白氣裏衝出來的,是無數身形透明的女妖,她們穿著襤褸的衣衫(實際上衣衫是構成她們軀體的一部分),手腕和腳踝都戴著半透明的鐐銬,頭發如蛇般無風飄動,滿口的利齒裏,唱出的卻是極其動聽甜美的歌聲。


    塞壬女妖.魔音白人陣。


    鐵鏽領域裏的威廉朝這邊瞥了一眼,頓時整張臉的表情都快垮下來了。


    塞壬,擁有人的上半身和魚的下半身,大概是地中海最常見和最令水手們恐懼的超凡魔物。據說她們的歌聲有著某種迷人的魔力,可以讓任何意誌堅定的人聽了後理智失守,淪為塞壬徹底的心智傀儡。


    用超凡界的話說,塞壬的歌聲是一種針對心智的攻擊。


    而眾所周知的是,跟“心靈”搭邊的都是很討厭的能力,假使你不具備對應的心靈能力,那麽除非你的靈性遠強於對麵,否則麵對心智攻擊基本沒有有效的防守手段。


    德裏克淡定地朝威廉那邊走去,傀儡領域覆蓋周身範圍,頓時腳下泥土裏的無數螞蟻、蚯蚓和老鼠,便像是被什麽東西驅動了般,紛紛集體破土而出,朝著威廉的鐵鏽領域瘋狂湧去。


    威廉神色木然地催動領域,將這些衝進來的小東西全部鐵鏽化(這些明顯是用來消耗他精力和靈性的),然後便看見塞壬女妖們已經飛了過來。


    這些半透明的女妖,巧妙地遊走在鐵鏽領域外圍,嘴裏唱著能致人瘋狂的歌聲。連遠處的北方號角軍隊,在歌聲還清晰的較近區域,也都隱隱出現了失控的跡象。


    威廉則是麵無表情地揮動手臂,鐵鏽般的粉末在彌漫在空中,並且激烈地互相摩擦起來,一時間到處都是如貓爪撓黑板的刺耳摩擦聲,將帶有魔力的女妖歌聲給擾亂稀釋了。


    他在騰轉挪移閃避雪莉攻擊間,快速迴頭向後瞥了一眼,便看見隨著鐵鏽噪音的響起,原本有些紊亂的北方號角軍列陣型,也重新恢複了秩序和運轉。


    而那個之前在巴勒莫挑戰自己的年輕傭兵頭子,仍然在和北方號角的騎士們奮勇廝殺,且不斷陷入越發惡化的被圍攻的瀕危境地裏去。


    部分哈斯卡衛士甚至朝這邊投來示意的眼神,詢問是否調撥兵力來支援這邊——反正那邊已經已經完全壓製敵人了。


    威廉則是快速打了個手勢:


    調撥一部分高階騎士兵力過來,不要靠近,保持遠程攻擊,為我牽製這兩名半神。


    於是北方號角又再次動了起來,部分高階諾曼騎士離開了包圍阿斯克的戰場,開始往三名半神的方向靠近。


    溢滿寒氣的術式和飛斧,也在不斷地朝這邊投擲過來。進入雪莉的領域時,這些遠程投射攻擊便立刻被扭曲了矢量方向,轉而朝威廉的方向射去;而進入德裏克的領域時,便有稀奇古怪的生物出來擋下攻擊,比如老鼠、昆蟲、飛鳥,甚至是破土而出的骷髏等。


    同樣,這些攻擊對兩名半神造成不了什麽傷害,但是可以有效地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並加速他們的靈性消耗。


    “那家夥不是說諾曼人都交給他嗎?”德裏克有些無奈。


    “難道你指望他一個人攔下對麵幾百上千人?”雪莉對此表示理解。


    然而,假如她能知道阿斯克心裏正在想什麽,恐怕就不會再諒解他的行為了。


    因為阿斯克此時正在盤算,借助與海量的諾曼超凡者的戰鬥,來幫助自己實現戰爭法則的“具象化”,從而順利跨過lv.15的門檻。


    法則具象化,需要對法則的深層次理解才能做到。而對於戰爭法則來說,參與戰爭無疑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因此阿斯克才選擇獨自對抗這麽多的諾曼騎士,正是打著兩名半神幫他纏住威廉,從而自己刻意放心地無雙割草的念頭。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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