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酒店,走在君士坦丁堡的提奧多西大道上。


    “我不大明白。”佩姬說道,“阿斯克你應該是想招攬她的吧,為什麽反而要勸阻她成為超凡者呢?”


    “不,我並沒有勸阻。”阿斯克搖了搖頭,“我隻是提醒她成為超凡者有風險。你聽說過門檻效應吧?先告知顧客一個銀幣即可試用,等顧客付錢了,你再說服他付九個銀幣購買,比你一開始賣他十個銀幣更容易成功。”


    “說白了,成為非人類隻是自我認知的衝突問題,這是超凡者所麵臨的負麵影響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我還沒有提及肉體失控和理性崩塌呢,那些才是會導致超凡者隕落的重大危險。要是我直接說了,隻怕她們當場就嚇跑了。”


    “肉體失控和理性崩塌,是什麽?”佩姬立刻有些緊張起來。:筆瞇樓


    “要把血脈之路走到終點,你需要升到十級,也就是服用一共十種魔藥。”阿斯克解釋說道,“魔藥有很多種序列,絕大多數彼此間都會互相衝突,因此越到後麵越容易崩潰。肉體力量的失控會導致你不可逆地變成怪物,精神力量的崩塌會讓你變成瘋子。”


    “那你說的兩條吸血鬼路線……”


    “那是某個古老的隱秘組織(玩家論壇),經過多次實驗後,篩選出來的風險較小,同時收益最大的魔藥搭配組合。”阿斯克歎了口氣,“兩條血族路線,在如今也是幾乎無人知道的隱秘知識,你不要對外說出去。”


    “你已經和她們說了。”佩姬有些無奈。


    “沒事,她們兩個會加入我們的。”阿斯克很有自信。


    金鶯酒館。


    在地段之於商業越來越重要的今天,位於城牆附近的金鶯酒館生意也已經蕭條到不能再蕭條了,隻有附近的老居民偶爾會過來小酌一杯,感歎著這家酒館不知何時才會倒閉。


    沒有人知道的是,作為塞爾柱帝國設在東所羅門帝國的隱秘情報據點,這家酒館永遠不會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除非被帝國軍情局發現。


    吸血鬼莫硫斯神色悲淒地走在三樓通道上,來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前,以某種特定的節奏叩響了房門。


    門開了。


    她立刻推門進去。合上房門,吸血鬼便跪伏在地,用顫抖的聲音乞求道:


    “我的主人,位於阿基裏斯家族的據點被教會拔除了,這確實是我的失誤……”


    “你沒有資格辯解,莫硫斯。”帷幕後的聲音冷酷地道,“你將被打斷四肢,禁錮靈性,丟入到硫磺之河環繞的角鬥場裏,讓魔鬼大君來決定你的生死……如果不是我向陛下替你求情的話。”


    “我仁慈的主人,感謝您,我感謝您。”吸血鬼忙不迭地親吻地麵,表達自己的臣服與忠誠。


    “我的仁慈不是沒有代價的,莫硫斯。”隨著女聲的響起,一個帶輪的圓桌被推了出來,上麵放著一瓶細口瓶盛裝的魔藥。


    魔藥是粘稠混濁的液體,乳白中夾雜著鮮紅的線條,有些地方還浮現出橙紅色的渦旋,看著便讓人有奇癢難耐的感覺,仿佛全身皮肉都在造反暴亂似的。


    “這是……血肉ii的魔藥?”吸血鬼莫硫斯顫聲道。她的聲音裏帶著隱隱的渴望,但更多的卻是畏懼,“我的主人,可我申請的是心靈控製i的魔藥……”


    “你以為這種情況下,你還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嗎?”女聲冷冷說道,“服下它,或者死。”


    絕大多數魔藥序列都有i和ii。序列ii的超凡能力遠勝於序列i,但和不同序列發生衝突的危險性也更強。同大多數入門超凡者一樣,吸血鬼莫硫斯原本也不打算那麽快拿第一個序列ii,因為這會讓她以後服食新序列的失控概率大大增加。


    然而有句話叫做“形勢比人強”。她如今等級1魔藥帶來的超凡力量還沒有消化完畢,而帷幕後的那位早就已經是等級2的超凡者了。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不服下血肉ii,就隻能死。對幕後者而言,一個升上血肉ii的吸血鬼,在君士坦丁堡能更好地執行任務,至於她本人的意願,又有誰在乎呢?


    此時的她別無選擇。


    顫抖著拿起細口瓶,吸血鬼莫硫斯擰開瓶塞,帶著一種絕望赴死的表情,毅然決然地灌了下去。


    出現異變的先是她的頭部,仿佛被火燒灼般變得通紅,然後緋紅一直向下蔓延到脖頸。


    血肉ii的超凡力量特性,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野蠻”。仿佛來自草原的遊牧民族般,霸道的超凡力量瞬間侵入了她的每一個細胞。


    一時間仿佛全身血肉都在暴亂,尖叫,哀嚎,她痛苦地抓撓著自己的皮膚,有些地方長出了細密的,讓人惡心的肉芽,有些地方又出現了幹酪般的,坑坑洞洞的壞死組織。


    超凡力量還在滲透她身體的更深處,肌肉,結締組織,粘膜和內髒,劇痛如病毒般飛快滋生蔓延,她隻覺得自己體內仿佛變成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在噴湧前已經將自身山體腐蝕得千瘡百孔!


    直到她全身三分之二的皮膚都被抓傷或腐爛,血肉ii引起的異變才逐漸平息。吸血鬼莫硫斯在地上抽搐著身子,幾乎要昏死過去。


    從頭到尾,帷幕後的人都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隻是視若無物地旁觀著她的掙紮。吸血鬼莫硫斯虛脫般地站起身來,朝帷幕後顫巍巍地鞠了一躬。


    然後她轉身拉開房門,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在血肉i還未消化完畢的情況下,強行服食血肉ii給她帶來了巨額傷害。她現在亟需要盡快找地方消化魔藥,平複靈性,否則異變很可能會再次爆發。


    而一旦她發生失控,她毫不懷疑帷幕後那位會立刻殺死自己。


    “該死的,老處女!”下樓梯的過程中,吸血鬼莫硫斯惡狠狠地想著,“如果我能提前到達等級3……”


    “……我會把她禁錮在棺材裏,往她全身最細嫩的地方插入取血針頭,供給最低賤的血仆肆意糟踐……”


    走下樓梯,她抬起目光,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阿斯克與佩姬。


    三人目光相對的瞬間,吸血鬼莫硫斯露出的表情是意外和驚喜,佩姬是仇恨與狂怒,而阿斯克……


    阿斯克沒有表情,就好像按攻略步驟終於刷出了隱藏boss般,他的內心毫無波瀾。


    “殺了你!”被暴怒支配的佩姬已經徹底拋棄了理智,全速爆發猛衝如閃電。吸血鬼莫硫斯隻是一甩手——她的手臂突然化為巨大的血肉長鞭甩出,將衝到半路的佩姬按死在了地麵上。


    無數的骨骼尖刺從長鞭末端爆出,刹那間就將佩姬釘死。伴隨著佩姬的痛唿聲,莫硫斯也發出了一聲慘叫。


    她的右眼被人打爆了,留下一個黑漆漆的空洞。


    子彈來自阿斯克的速射手槍阿芙洛狄忒,他迅速平移手臂,瞄住左眼再次扣下扳機。雖然血肉ii導致不再有致命傷,但雙眼被打爆還是會短暫失明。吸血鬼莫硫斯連忙發動能力。


    血肉轉移!血肉ii的超凡者可以自由移動器官,隻見她的眼珠瞬間凹陷下去,原處被子彈打爆貫穿的同時,眼珠從血肉長鞭上浮現出來。


    佩姬已經被骨刺插得氣出多進少。吸血鬼莫硫斯再次掀起血肉長鞭,以超高速的姿態向他猛抽過去。


    如果有職業選手在場旁觀,一定會嗤笑吸血鬼莫硫斯的愚蠢。她因為害怕被打中眼睛,所以才將眼珠轉移到高速移動的血肉長鞭上,然而這就導致了吸血鬼自身視角的頻繁變化,從而產生了大量一閃而逝的盲區。


    同為職業水準的阿斯克,自然不會放過對手的這個失誤。隻見他不慌不忙地側跨一步,以幾乎擦著頭皮的精準閃過了這一擊,同時雙手快速換槍裝彈。


    由於長鞭帶著眼珠打空,落在了阿斯克的背後,因此在吸血鬼莫硫斯的視野裏,根本看不見阿斯克正麵的雙手動作。


    下一秒,槍聲如雷霆般炸響,刹那間阿斯克和佩姬的耳朵都被巨大的蜂鳴聲充斥了,而吸血鬼莫硫斯更慘——在15.2mm獵象彈的轟擊下,她的整個腦袋就仿佛西瓜般直接爆掉了。


    砰!砰!砰!砰!阿斯克有條不紊地繼續裝彈射擊,四發獵象彈將吸血鬼莫硫斯幾乎打成爛泥。這種情況下,莫硫斯的身體還在頑強地蠕動靠近想要愈合,血肉ii的強悍可見一斑。


    阿斯克的處理手法更是熟練。他拔出長劍,唰唰就將吸血鬼的血肉一分為四,拿到房間的四個角落分別用桌椅壓住。


    這下血肉ii再強悍也無能為力了,很快在周圍若有若無的不甘哀鳴聲裏,吸血鬼莫硫斯終於死去了,深紅色的超凡特性從四堆血肉上浮現出來。


    躺著地上的佩姬停止了掙紮,隻是怔怔地看著那幾堆血肉。阿斯克緩步上前,將血肉上的超凡特性收集起來。


    每撿一個,他便放掌心裏用力一捏,吸收掉裏麵的超凡力量(超凡特質本身需要製成魔藥才能吸收,因此手捏大法隻能吸收裏麵的力量,會導致原本特質逸散)。久違的感覺從身體裏傳來,仿佛餓了多天的人突然得食般暢快甘美。


    拿起最後一個超凡特性,他並沒有拿手捏爆,而是轉身塞入了佩姬嘴裏。


    像是咀嚼仇人的血肉似的,佩姬帶著滿腔仇恨用力咬下,超凡力量仿佛落在旱地的甘霖般,滋潤了她因為反複愈合身體而幾乎幹涸的靈性。


    然後她便放聲大哭起來。


    “快點哭完。”阿斯克按劍說道,“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佩姬從地上爬起來,狠狠抹了一下眼淚,身上的傷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走。”她簡短地說道。


    兩人沿著樓梯走上三樓。


    “守住樓梯口,等我迴來。”阿斯克下令道。


    “好。”佩姬說。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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