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太尉府。


    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了府門之前。


    剛剛下朝的楊彪從容走下馬車。


    從外表上看不出絲毫的異常。


    可是在邁步進入府門的時候。


    楊彪的鞋底不小心卡斷在了門檻上。


    表麵上風輕雲淡的他竟是絲毫未曾察覺!


    “父親,您迴來了?”


    十五歲的楊修迎了上去。


    他是楊彪的次子、楊鋒的弟弟。


    楊修敏而好學、知識淵博。


    自幼便有神童之稱。


    是洛陽城內公認的天才。


    “嗯。”


    楊彪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


    然後快步向書房走去。


    在錯身而過的那一刻。


    楊修分明看到父親朝服的後背處居然有被冷汗打濕的痕跡。


    這可讓楊修納悶極了。


    父親從來都是極為沉穩的。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是什麽事能讓他生出一身冷汗來?


    歪著頭想了片刻。


    楊修的腦子裏忽然蹦出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匯來:


    大哥!


    十年前楊鋒離家的時候。


    楊修隻有五歲。


    普通的五歲孩子或許還什麽事都不知道。


    可楊修是誰?


    神童啊!


    那個時候的他就已經明白很多事了。


    快步追了上去。


    楊修一路跟隨著父親來到了書房。


    反手關上了書房的門。


    低聲問向了父親:


    “父親,是不是大哥那邊有消息了?”


    楊彪不動聲色的脫下了朝服。


    隨手掛在架子上。


    然後看了楊修一眼。


    神色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淡然:


    “你且說說,為什麽你會想到你大哥?”


    楊修掰著手指頭頭是道的分析了起來:


    “首先,父親從來不會因為什麽事而失態,能讓父親失態的,恐怕也隻有大哥了。”


    “其次,孩兒今天出門時看到有運送異族人頭顱的馬車從北方而來,大哥不就在北方的雁門關麽?”


    “還有就是察言觀色了。父親的神色中既有欣喜也有擔憂,想來是大哥那邊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但最終卻化險為夷了對不對?”


    楊彪點了點頭。


    緊跟著又搖了搖頭。


    “為父自以為已經隱藏的很好了,沒想到連你這個小孩子都瞞不過。”


    楊修得意的笑道:


    “那倒也不是。在外人眼裏自然很難察覺出父親的異常。但是孩兒與父親朝夕相處,自然能看穿父親的刻意偽裝了。父親可別忘了,孩兒可是洛陽城裏人盡皆知的神童!”


    看著楊修得意的笑容。


    楊彪冷不丁的問道:“神童?你神在哪?”


    “孩兒五歲時就能背詩了……”


    楊彪指著桌案上的一本無名詩集:


    “你大哥三歲就寫了這本《詩詞三百首》,你背的那些詩都是他寫的。”


    楊修尷尬了一下。


    接著說道:


    “呃……孩兒七歲時便能撫琴了……”


    不等他說完。


    楊彪的手指就指向了房間一側的焦尾琴:


    “你大哥六歲的時候就被名士蔡邕蔡伯喈譽為音律奇才,因此定下了娃娃親,要把他的掌上明珠文姬小姐嫁給你大哥呐。”


    “喏,這把焦尾琴就是你蔡伯父留下的信物。”


    楊修有些要抓狂了。


    勉強說道:“那……孩兒十二歲的時候便已飽讀四書五經了。”


    楊彪失笑道:


    “你大哥十一歲離家的那年,別說四書五經了,還熟識六藝,七謀八略也不在話下!”


    楊修終於把嘴閉上了。


    人稱神童的他。


    被自己的大哥全方位碾壓了。


    看著耷拉下了腦袋的小兒子。


    楊彪語重心長的教導著:


    “德祖啊,凡事看破不說破。你什麽時候能學會隱藏鋒芒呢?須知禍從口出,鋒芒太露可未必是件好事。”


    “在這一點上,你更是比你大哥差遠了。當初他離家前往雁門關,其實是早就和為父商量好的。”


    “咱們楊家四世三公,樹大招風。不懂得隱藏鋒芒,隻會招來滅門之禍啊!況且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靠著祖上的餘蔭,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楊修本以為父親是因為固執才不願和大哥書信往來的。


    沒想到真相原來是這樣!


    也就是說。


    從十年前開始。


    父親和大哥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一忍就是十年之久!


    在父親和大哥的城府麵前。


    自己的這點小聰明又算的了什麽?


    楊修恭敬地向父親行禮認錯:


    “是!孩兒謹記父親的教誨。”


    見到楊修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楊彪微笑著點了點頭。


    轉開了話題:


    “把馬廄裏的那匹黑馬餓上幾天,讓它看起來瘦骨嶙峋一些,然後裝扮成普通的馱馬混入商隊中,為父自有用處。”


    楊修答應了一聲。


    轉身走出了書房。


    每年冬去春來的時候。


    楊彪都會秘密準備一大筆錢糧。


    然後通過商隊送出洛陽。


    楊修雖然從沒有問過。


    但他知道那些錢糧最後一定是輾轉落入了大哥的手中。


    邊關條件艱苦。


    朝廷又好幾年沒有發放物資了。


    駐守雁門關的楊家將仍能生龍活虎的踏上戰場。


    吃穿用度從哪來?


    當然是楊彪暗中資助的唄!


    楊修明白。


    馬廄裏的那匹黑馬。


    一定也是要給大哥送過去的了。


    堂堂的奮威將軍。


    沒有一匹絕世的好馬怎麽行?


    楊彪獨自一人留在書房內。


    從書桌的暗格中取出一根特製的狼毫。


    然後又鋪開一張經過特殊處理的羊皮。


    在上麵不知道書寫了一些什麽。


    奇特的是。


    每當他寫完下一個字的時候。


    上一個字的字跡便會在羊皮卷上隱去。


    就像從來不曾出現過。


    一個月後。


    劉宏的詔書傳到了雁門關。


    是並州刺史丁原親自送來的。


    “哈哈哈——重光啊,恭喜你了。如今你可是陛下親封的奮威將軍,更是雁門郡的太守了!年少有為啊!”


    丁原的笑容很熱情。


    笑聲也很爽朗。


    可楊鋒總是感覺他的笑容有點假。


    就像是後世收費站的收費員一樣。


    職業化的笑容下麵。


    未必有多少真心。


    “多謝刺史大人了。雁門關苦寒之地,也沒什麽東西好招待大人的,重光心裏有愧啊!”


    楊鋒很好的隱藏起了心裏的真實想法。


    臉上露出比丁原更加和煦的微笑。


    熱情洋溢的表示著感謝。


    丁原大笑道:


    “重光可千萬不要客氣!萬不能把老哥哥我當外人嘛。”


    楊家四世三公。


    聲名顯赫。


    即便丁原是楊鋒的頂頭上司。


    也不願輕易得罪楊鋒。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而且能通過楊鋒攀上弘農楊家這顆大樹。


    丁原是十分樂意的。


    談笑間。


    楊鋒把丁原送出了雁門關。


    一千匹上好的良馬在關門外排成了兩條長隊。


    “刺史大人,這點東西不成敬意,還請大人笑納。”


    楊鋒就像是正在賄賂縣太爺的土財主一樣。


    朝著丁原擠眉弄眼的。


    這些戰馬是不久前雁門要塞血戰後的戰利品。


    楊家將一共繳獲了八千多匹戰馬。


    全軍上下一人分兩匹馬還有富餘。


    楊鋒索性把多餘的一千匹戰馬拿出來當賄賂了。


    丁原打眼兒這麽一瞧。


    呦嗬!


    眼前的戰馬可都是上好的大漠良馬啊!


    屬於花錢都買不到的爆款好貨!


    他立刻樂的嘴都開了花!


    順嘴胡咧咧起來:


    “哎呀!重光賢弟太客氣了嘛!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兄弟!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大哥說!”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楊鋒咧開了嘴打蛇隨棍上:


    “大哥就是大哥!猜到兄弟的心坎上去了!兄弟還真有事想求大哥。”


    “求什麽求?兄弟盡管說就是!”


    “我就是要去幽州平亂了,想跟大哥要一個幫手。”


    “兄弟想要誰?”


    “呂布呂奉先!”


    “呃……”


    “多謝大哥成全!”


    根本不給丁原反悔的機會。


    楊鋒直接把話頭堵死了。


    真以為哥們那一千匹良馬是好拿的呢?


    你咋那大臉呢?


    想要馬啊?


    也行。


    拿呂布來換!


    挖掘技術哪家強?


    楊家主將楊重光!


    挖丁原的牆角都讓他被挖的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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