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縮在馬車裏,等待片刻,看到武安侯怒氣衝衝的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韓澤玉詫異,憑侯爺的麵子都沒能將寧遠晨保釋出來,看來京兆尹不是一般的有氣節。


    韓澤玉虛心求教:“京兆尹是幾品官職?”


    蘇時恩無奈迴答:“從三品。”


    “那武安侯呢?


    “超一品,公、侯、伯,三等爵位都是超品,在正一品之上?。”


    蘇老師心塞塞,課算是白補了,一句沒聽進去,他也隻能見縫插針的艱難科普。


    看到這個時辰才下衙迴家的京兆尹,韓澤玉難得給其發了一張好人卡。


    “從三品能抗住超一品的壓力,這是位純爺們兒,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是個好官。”


    鐵柱幽幽道:“京兆尹是大長公主的兒子。”


    韓澤玉從善如流的沒收好人卡。


    “當我沒說過。”


    蘇時恩愣了一下,大長公主,皇上的親姑姑,也就是說,京兆尹是皇上的表哥。


    想想也是,這麽個得罪人的差事,沒點兒強悍的背景,一般人還真扛不住各方壓力。


    韓澤玉拍拍鐵柱,不愧是大理寺的官,消息就是靈通。


    三人迴到家,風卷殘雲般的吃過飯,又轉去書房繼續奮鬥。


    鐵柱捧著小廣告看的如癡如醉,這可比卷宗公文好看多了。


    韓澤玉翻出珍藏許久的包漿書籍《刑律四百六十條》。


    第二頁第四條就是關於盜竊罪的構成要件與判罰。


    最輕的杖責五十,免於刑罰。


    最重的流放三千裏,終生不得歸。


    像寧遠晨這種指使他人犯案的,可輕可重,基本上也就判個三十大板,外加拘役三個月。


    但有武安侯出麵力保,再加上京城頂尖狀師的保駕護航,寧遠晨很有可能會免於處罰。


    不為別的,就因為會有人替他擔下罪責。


    這個替罪羊有可能是禦馬監的小太監,也有可能是一同被送進京兆衙門的其他幾人。


    不過最有可能的,應當是跟在寧遠晨身邊的侯府家奴。


    賣身契在主家手裏,讓他生便生,讓他死便死。


    今朝替主子受過,擔下罪責,好處自是少不了。


    這個結果是二人早就預料到的,因此也沒多氣憤。


    他們也不指望憑借一樁盜竊案,就能將寧遠晨繩之以法,羅家的案子才是重頭戲。


    醜時剛過,韓澤玉就興奮的爬了起來。


    聽著稀稀嗦嗦的動靜,蘇時恩迷迷糊糊的點燃油燈,想要叮囑幾句。


    結果猛一抬頭,眼前的景象讓他嚇到手抖,險些將火折子丟在地上。


    這身材魁梧的男人是誰?


    “玉、玉哥兒?”


    “別瞎喊,叫老公,看我今天壯不壯?帥不帥?好不好看?”


    蘇時恩哪敢瞎說大實話,隻能“誠懇”點頭。


    但他還有個疑惑,就是玉哥兒的身材怎麽變成這樣了?


    高壯魁梧版的韓澤玉原地轉了一圈兒,嘚瑟道:“別看我現在的身材是假的,身高是假的,但我的美貌是真的。”


    蘇時恩堅強鼓掌,心累的躺迴床上,一定是他剛剛起來的姿勢不對。


    恨恨的捶了自己一拳,讓你嘴欠,讓你婆婆媽媽的瞎叮囑,大清早的真是造孽呀!


    寅時三刻,天色未亮。


    街上沒幾個行人,賣早點的小販也是剛剛將攤子支起來。


    上朝的官員大多會途經此處,但他們很少會買外麵的吃食。


    轎子晃晃悠悠,裏麵的官員昏昏欲睡,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大冷的天,日頭都沒升起來,他們就要艱難的從被窩裏爬出來洗漱上朝。


    本以為今天和往常的每個清晨並無不同,但卻沒想到,途中竟然發生了一些小插曲。


    這個插曲有多小呢?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但硬要說有什麽影響,也隻能是他們進宮前的這一段路程,算是徹底不困了。


    小小的一頁紙,當真是精彩紛呈,你明知道上麵寫的東西都是假的,且猜測極為不靠譜,但就是忍不住想接著往下看。


    看了又看,看完還看,甚至默默的將傳單疊好,想要拿迴去跟好友分享。


    這是誰寫的?不得不說,此子確實有才。


    等待上朝的過程中,三三兩兩,誌同道合的官員坐在一處,竊竊私語著什麽。


    天色大亮,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蘇時恩作為苦主,理應去京兆衙門問詢審訊結果,但他愛崗敬業,對於翰林院的工作真是一刻都放不下。


    他愛工作,工作也需要他,所以蘇時恩毅然決然的奔赴翰林院。


    鐵柱隻是舉手之勞,幫了京兆衙門一個小忙而已,區區功勞不足掛齒,他就不去湊熱鬧了,免得打擾別人辦案。


    鐵柱這從八品官當的,極其有排麵,頂頭上司親自在門外迎接。


    隻為在第一時間親口問上一句:“休沐一天可給您忙壞了,手伸的挺長啊!大理寺都裝不下你了,這次是京兆衙門,下次該刑部大牢了吧?”


    這陰陽怪氣的醜惡嘴臉,不禁讓人懷疑,周大人到底是大理寺的,還是司禮監的?


    總感覺他缺點兒陽剛之氣。


    周易抱臂,等著鐵柱迴答。


    鐵柱連連擺手,謙虛道:“不能不能,大理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隨隨便便的跳槽,這樣對不起周大人對我的栽培。”


    周易……


    他怎麽覺得鐵柱越來越聰明了,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正午時分。


    書院的學子、酒樓的食客、茶館的說書先生……


    凡是認字的群體,基本上都拿到了幾份奇奇怪怪的傳單。


    起先大家還挺謹慎,生怕是什麽不軌言論。


    這真不怪他們小題大做,草木皆兵。


    實在是本朝印刷業發達,以前也發生過有人拋灑傳單,製造輿論的惡性事件。


    再說這印傳單的人也是奇葩,這麽小的印刷體,這麽細微的行間距。


    打眼一看,絕對分辨不出紙上寫的是大不敬之語,還是某些風流韻事。


    因此當他們看清傳單上的內容後,頓感無語,誰這麽無聊,竟然編造這些無稽之談。


    可若說這上麵的內容全是胡編亂造的,那也不盡然。


    最起碼這件事,還有那件事,都跟自己的猜測相吻合。


    比如說最近熱議的苑馬寺少卿家的“塌房”事件,是不是他家偷偷改造過宅院,因此壞了風水,導致災禍不斷。


    還有曾經的內閣學士李大人,為父守孝三年,皇上禦筆親賜其“孝悌忠信”四個大字。


    可讓他放棄仕途也要成全孝悌之義的親爹,卻是死於縱欲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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