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體內植入出雲重蓮後我全無氣息和脈搏,月長老將我安置在了雪宮,用千年寒氣封鎖護住心脈。


    我一直居於密室左邊的洞口,已一年有餘,這也就是為何雪重子當初確切提醒宮遠徵寒冰池的位置。


    宮遠徵烘熱的披風流出絲絲暖意,熟悉的藥香縈繞鼻息,我抬手撫了撫頸間的狐裘毛領。


    月長老的指尖正在我腕上號脈,他瞄一眼我的小動作勾唇笑道,“你這樣冒冒失失地跑出來,沒嚇到徵公子吧?”


    “嚇沒嚇到不知道,她倒是救了徵公子一命。”雪公子站在月長老身後,伸長脖子看著我,“難道你感知到了徵公子有危險才醒過來的?”


    “邪術就是邪術,果然非同一般。”月長老忍不住揶揄我,原以為三年能否還魂都不得而知,沒想到僅僅一年我便醒了過來,片刻他拂袖收迴手,凝眉思量道,“出雲重蓮好生厲害!”


    雪重子將手裏的粥勺擦拭幹淨,緩緩盛出藥粥,起身遞到我手中,“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去你月宮了?”


    這一年以來他天天為我煎藥,一日三次,雪重子著實受夠了這草藥的味道。


    “暫時還不行。”月長老瞥了眼我毫無血色的臉,挑眉答道,“氣息薄弱,是否還會陷入昏迷……不好說。”


    雪公子歎了口氣,忽而想到此時又迴到密室裏的宮遠徵,眸光一亮,“冷商,你要不要迴宮門醫館或者去住徵宮啊?”


    雪重子一聽立刻迴身點了點頭,“我覺得可以,前山藥存充足,徵公子又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藥理天才,再合適不過了!”


    月長老聞言默了一息,思忖半晌抬眸對上我探究的目光,“角公子之前在我這裏取了前塵盡,說是擔心徵公子心鬱成疾,熬不過去。”


    他頓了頓,“他忘記的人也許會是你。”


    我這才明白方才宮遠徵為何那般冷淡疏離,雪重子和雪公子退出屋內後他隻是上前將烘熱的披風遞給我,而後就又進了密室,連一句關心都不曾說。


    月長老見我眉眼失落安慰道,“冷商,就如你當年一樣,服下前塵盡完全是為了保命,而且如果需要我可以試配解藥。”


    “我明白。”我垂眸看著身上的披風,“萬幸他活下來了。”


    一年前直至我在宮遠徵懷中失去意識,也沒等到他活下去的承諾,我以為我們或許終會錯過。


    密室的大門從裏麵被打開,宮遠徵不疾不徐地走出來,將手中的玄鐵匣子扔在雪重子身旁的矮桌上。


    他發絲尚在滴水,深吸了口氣才平順唿吸,“我的刀……”冷淡的餘光掃過我臉上,“我的刀不見了,尚未選得心儀的新刀,拂雪三式等我通過三獄試煉再學。”


    宮遠徵迴避了雪重子的視線,說完也不等他言語便邁步走出了雪宮,全然不顧雪公子在他身後的唿喊。


    “你身上有凍傷,屋外還在下雪呢!”


    待我拿上雪公子烘熱的披風走出屋外,暮色漸沉,風聲急促,紅梅上殘雪未融。


    “遠徵!”我緊走幾步才在雪宮門樓處追上匆匆急行的宮遠徵,“遠……徵公子。”


    崎嶇不平的路麵因積雪更加濕滑,我心下著急腳步不穩,就要摔倒時下意識伸手抱住身前人的腰身,臂彎裏的披風掉在地上。


    宮遠徵聽到聲響當即轉身,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臂,一隻手撫在我頸間,將我緊緊護在懷中愣了好一會。


    我站穩後慌忙退開一步,立刻撿起地上的披風,將殘雪抖落,方才抱住宮遠徵時他身上寒氣逼人,剛才寒冰池出來就跑出屋外定會加重凍傷。


    我本想親手將披肩落在他肩上,抬手時雙眸相觸,我神色一怔,恍惚間我仿佛在他眸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傷感和委屈。


    宮遠徵見我遲疑,從我手上接過披風,他雙肩耷拉下來,默默低下了頭,“多謝。”


    他披上時腕間的兩根花繩從我眼前掠過,簌簌雪花落進他眸中,麵容比漫天風雪還要冷上幾分。


    我心裏亂作一團,愣神時見他要走,下意識開口攔住了他,“阿徵!”


    他腳步一頓,並未迴頭,垂在身旁的手一點一點攥緊起來,拚命克製自己心底的不舍。


    我鼓起勇氣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口,意外的是他雖眉心緊蹙,卻沒有掙開我的手,“你能不能把這花繩還給我?”我試探著說,話落有些懊悔地闔了闔眼。


    我明明想問他是否當真不記得我了。


    宮遠徵側眸看我,眼神冰冷而銳利,臉龐緊繃,沉默片刻後問道,“它對你重要嗎?”


    “重要!”我緊緊盯著他微微泛紅的眼眶,“很重要!”


    “那你為何不好好把它留在身邊,偏要弄丟呢?”


    我雙手抓緊他的手腕,從他寂落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了壓抑的苦澀,“我是想把它留在身邊的,可我更希望它完好無損地存在這世上。”


    擔心他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我努力壓抑情緒,“我知道你不記得了。”


    我倏地體會到宮遠徵當初麵對全無記憶的我該是怎麽樣的失落和難過。


    相愛的過往隻留在了一個人心裏原是這般心酸難言。


    他輕輕掙開了我的手,風雪中單薄的身影更顯孤冷,“丟了的東西還是不要執著於失而複得了。”


    這一次我未再隱晦自己的感情,邁步擋住了他的去路,“阿徵,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弄丟了。”


    我又上前一步,緊緊盯著他水光瑩瑩的雙眸,方才月長老說不確定我是否還會再次陷入昏迷,不知為何我心裏很是不安,莫名覺得宮遠徵的平和中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決然。


    在這之前我一定要他知道我十分在意我們的感情,無論他是否還記得。


    宮遠徵見我再次握緊他的手腕,倔強地不肯放他走,臉頰驟然升起一抹紅,迅速蔓延到耳根,頗為慌亂的避開我的視線。


    雪宮內雪公子正從門邊偷偷向外張望,雪重子將爐火熄滅,偏頭睥了眼,“你怎麽事事都如此好奇呢?”


    “我們三人讓一個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去送披風好像不太像話……”雪公子直起身,頗為心虛地嘟囔道。


    “那你怎麽不去?”月長老垂眸抿了口的藥粥輕笑道,“恐怕你去了,徵公子心煩的後山之人就又多了一個。”


    “又?他還心煩誰啊?”


    “他。”雪重子側身指了指月長老,轉而斜睨了眼雪公子,“今日你說要去月宮尋月長老時徵公子的臉色冷得都要結冰了。”


    “可是他不是不記得了嗎?為何還會如此厭煩月長老呢?”雪公子不解。


    “他先前不知冷商在雪宮都夜不能寐,想必那厭惡已經深入骨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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