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船上都是亡命之徒。


    所以沒有人感到畏懼,但大家都很憤怒。


    雙方都覺得自己做出了極大的讓步。


    “船上既沒有醫生,也沒太多藥品,這麽站在雨裏會感冒的。”


    中士平靜地從控製室走過來,拍了拍甲板上一名士兵的肩膀。


    “您在控製室裏高枕無憂”,鉤鎖不禁嘲諷,“其他人可不就得站在雨地裏。”


    “我們沒辦法準確給出靠岸時間,這不是欺騙。嗯……”,中士思索著,臉上看不出任何擔憂,“不知道你作為感染者,能不能理解關於貨輪的機械動力,網絡信號,還有洋流作用和安全行駛海域這方麵的事。總是,我們確實遇到了困難,也在盡可能抵達目的地。”


    “不不不,劉隊長。”鉤鎖無奈笑道,“你們食物不夠了,這才是問題。”


    “我們會解決。”


    中士毫無波瀾。


    “解決?食物嗎?還是解決我?你們又不會吃我,不過人吃人我倒是見過,你們可以考慮下。”


    鉤鎖嬉笑著露出獠牙道。


    “……”


    “劉隊長,平衡得打破了,是你先開始的。”


    鉤鎖緩慢靠近中士,在其耳邊道。


    其餘人迅速端槍瞄準,生怕鉤鎖圖謀不軌。


    而中士隻是向後抬了抬手,士兵們才放下槍。


    “你的食物供應不變。”


    中士迴答,“另外,我會撤掉一部分警戒力量。”


    “很好。”


    鉤鎖滿意點點頭,“這兩天幾乎有10管槍口隨時準備對著我,還是不習慣啊……”


    “不過我也有條件。”


    中士不緊不慢道。


    “說來聽聽。”


    “換人質。”


    中士看向我道。


    我有些錯愕,不過這對我來說應該是好事。


    “……”


    鉤鎖看了眼白月沉思片刻。


    我知道它的目的,希望通過控製我牽製白月。


    “我來替代林染。”


    中士繼續道。


    “隊長你不能出現意外。”


    一旁的士兵焦急道。


    “沒關係,這是最好的辦法。你不是說我打破了平衡嗎?”中士無所畏懼地看著鉤鎖,攤開雙手,“那就開始新的平衡。”


    “可以。”


    鉤鎖同意。


    再次達成一致。


    我走出甲板前端,就好像走出牢籠。


    中士並沒有急著靠近鉤鎖,而是向白月招手。


    白月走了過來,身後那幾個士兵也不再觀察著白月,放下手裏的槍。


    “白月小姐,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我會把士兵撤到貨輪甲板中段,這樣我和這位朋友……”中士指了指鉤鎖,“活動空間會寬敞點。而白月小姐你離我們倆最近,最能應對突發情況。”


    “你救過我一次,我相信會有第二次。”


    “可以。”


    白月同意。


    “林染。”中士又看向我,“……”


    沉默不語。


    “我可以過去了?”


    我指了指控製室方向。


    “我有時候也在嚐試理解你……對於感染者的態度。但你還是人類對吧……”


    中士麵無表情,但是眼神裏透露著困惑。


    “當然。”


    “嗯……”中士點點頭,“我們都會活下來。”


    我向甲板後半段,船橋的位置走去。


    這確實是新的平衡。


    由我來做人質雖然可以讓白月牽製鉤鎖,但真的發生危險時,中士要麵對的敵人除了鉤鎖,可能還有白月。


    這會是一對二的局麵。


    但現在不一樣了,白月沒有對士兵動手的理由,反而和士兵一樣,將鉤鎖視作敵人。


    我想,中士其實,這會才真正開始學會信任。


    信任白月,信任我。


    鉤鎖也同樣沒有選擇的餘地,要麽正麵麵對白月,要麽繼續維持平衡。


    這場食物短缺引發的危機,至少是暫時解決了。


    而剩下的,就是士兵內部如何應對食物短缺的問題了。


    胖子見我過來,早早拿著幹淨的衣服,在船橋下等著。我脫掉衣服丟進海裏,防止殘留鉤鎖的病毒。


    在雨水中衝刷幾下,當作是簡單清潔了。


    擦幹淨身體,接過胖子的衣服穿上。


    “真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你也是夠拚的。”


    胖子念叨著。


    我無奈搖了搖頭,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我們的食物還能撐多久?”


    “按照目前的消耗,15天吧。”


    胖子迴答道。


    許多人拿出桶來接雨水,這些都是珍貴的淡水。


    “現在麻煩的是不知道多久能靠岸……”


    我心思沉重地看著起伏的海浪。


    ……


    駕駛控製室。


    船長看著甲板前方被控製的中士,眉頭緊鎖。


    王石那家夥也在控製室,他以前是也是做機械工程的,所以被船長叫過來幫忙。


    見到我倒是知道低著頭走路。


    要不是不想引起麻煩,我一定果斷開槍崩了他。


    劉猛和一些士兵在外麵,繼續收集淡水,封裝到罐桶裏備用。


    而胖子一直跟著我,我懶得問他的名字,隻知道姓馬。


    但這胖子倒也是個坦誠的人,我也不排斥他。


    胖子給我收拾了一間房,我躺下倒頭就睡。


    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舒坦了。


    淩晨,船身搖搖晃晃,惹得我頭暈,但不至於想吐。


    外麵雷雨交加,透過舷窗可以看到天空驟亮,如混沌翻滾的黑色流沙。


    海浪足有3米高,船就好像進入連綿不絕的深藍色丘陵地帶。


    雷光驟滅,一切又陷入黑暗。


    整個世界就在這明與暗中往複循環。


    早上8點,胖子急匆匆敲門,說是有重要事情。


    我揉著眼睛走出門。


    “什麽事啊?這麽急……”


    我打著哈欠道。


    “是廣播!我們收到華國的廣播台了!”


    胖子激動道。


    我定了定神,飛速跑向控製室。


    雖然還是沒有網絡,沒有gps信號,但能收到廣播也是令人興奮。


    控製室,船長癱在椅子上倒頭就睡,大副接管了主控製台。


    船長顯然是昨晚累壞了。現在海麵上風平浪靜,烏雲也散去大半,就好像一夜之間穿越了一個世界。


    嗞……嗞……


    王石轉動著收音機的頻道撥輪。


    哢……!


    標準清晰的普通話得以播放。


    “在此提醒中高風險地區市民,常備口罩,消毒水,以及基本消炎藥,抗生素等基本藥品……”


    “此外,對於市民哄搶購買特效抑製劑的行為,國家疫情防控部新聞發言人也強調,對於中低風險地區而言,這並非必需品。塔瑞斯相關部門也表示,雖然抑製劑在市民受到感染後1小時內,可以有效阻斷感染,但提前注射並不能永久免疫病毒,提醒市民不要錯誤使用。”


    “……”


    “北平決定於本月15日,舉行全國默哀儀式,為靜江市的苦難表示沉痛悼念……”


    嗞……


    “大撤退計劃總計撤離靜江市民853萬人……周邊地區撤離總計316萬人……”


    “總計死亡人數,約2200萬人。”


    說到此處,廣播台的主持人也忍不住哽咽。


    “這依舊是一場戰略性勝利,撤離人數遠超預期,但是代價沉重,華國會永遠記住這一天。”


    ……


    “接下來是經濟時事,本季度gdp預計負增長3%,經濟形勢得以控製。隨著代號“趙公明”落地,靜江事件結束,華股指數迴升,專家表示未來華股市場將有巨大投資空間,北向資金持續上漲,而這也是利好華股的表現……”


    “財政部新聞發言人表示,自戰時經濟政策實施以來,國內疫情防控和經濟態勢已經取得良好成效……”


    嗞……


    收音機又沒了聲音。


    胖子著急地拍了拍收音機,但並沒有效果。


    “哎哎哎!!!”


    王石推開胖子,“別搞壞了,還能用呢!就是信號斷了。”


    “853萬……”


    我默默念叨著,無奈苦笑一聲。


    曾經作為突破小隊的一員,我可以確定,在撤離路線關閉之前,最多撤退了150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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