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足足念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停下,揚了揚手中的冊子,對滿臉不敢置信的方從哲譏諷道:“方大人,這逢年過節的,您收的賀禮倒是清廉啊!”


    方從哲臉色難看,拂袖說道:“哼!老夫身為內閣大學士,自當為朝廷做個榜樣!”


    “好好好,好一個榜樣!”魏忠賢冷笑兩聲,喊道:“侯郎中,你去歲送給方閣老的年賀可是跟這冊子上記載的一般無二?”


    侯顯文聞言出列,在方從哲震驚的目光中正氣十足的開口道:“陛下,去歲臣送給方閣老的賀禮明明是銀錠三十塊,金錠兩塊,作價三萬兩有餘。”


    方從哲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咬牙切齒的盯著侯顯文,怒道:“你,你,你信口開河!陛下!侯顯文的話萬萬不能信啊!他明明送的就是方糕,為何到他嘴裏就變成了銀錠,此乃誣陷老臣啊!”


    “方閣老莫要心急,是非曲直朕自會查清。”朱由校微微頷首,現在看起來是魏忠賢占了上風,可那也不過是一時罷了,魏忠賢手中冊子僅僅隻能算得上是考究,不能當作證據,至於侯顯文所說的話,也是無關緊要,根本動搖不了方從哲的地位,隻要其他送禮的人拒不承認送的乃是金銀首飾,那他們就還是抓不了方從哲。


    而當方從哲迴過勁兒來,倒黴的怕就是魏忠賢了。


    果不其然,方從哲見魏忠賢沒有實證,也沒有其他人繼續站出來附和,心中大定,從袖子中又取出一本奏折,喊道:“陛下,此魏忠賢血口噴人,欲汙蔑老臣,可惜他根本拿不出證據,然老臣所言句句屬實,魏忠賢一並罪證皆書於此奏折,請陛下過目!”


    自己那三板斧沒能劈死方從哲,那自己就要麵對方從哲的大刀了,小內監捧了奏折畢恭畢敬的遞到朱由校麵前,朱由校低垂眉眼,打開看了幾行,頓時雙目圓睜勃然大怒!


    啪!


    奏折狠狠的砸在魏忠賢的腦袋上,嚇得魏忠賢立刻跪了下去,朱由校猙獰森然道:“好你個魏忠賢,竟然瞞著朕在後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魏忠賢跪伏在地上打開奏折看了看,見上麵字字珠璣,就連自己侄子魏良卿年前強搶民女都寫的事無巨細,頓時慌了,然而越往下看心中越是驚恐,這哪裏是奏折,這是要自己命的斷頭台啊!


    “陛下,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魏忠賢連滾帶爬的到了朱由校身邊,抱緊他的小腿喊道。


    朱由校眯著眼:“你的意思是這奏本上寫的都是假的了?”


    魏忠賢連連點頭:“是!是!都是假的,臣絕不曾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情啊!都是那方從哲倒打一耙,想要借陛下之手除掉臣啊!”


    “呸!閹狗你還真能厚著那臉說啊!”方從哲狠狠啐了一口,拱手道:“陛下,這些口供僅是物證,魏忠賢所犯之罪數不勝數,人證老臣已帶到宮外,隻待陛下您宣見,則真相大白矣!”


    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那往日魏忠賢得意之時身後跟著的大臣此刻統統不敢作聲,低著頭佯裝此事與他無關,魏忠賢從萬人敬仰陡然變成了孤家寡人,麵對數十個大臣的攻訐竟無一人為他出麵辯護。


    朱由校也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至此,瞪了魏忠賢一眼,說道:“魏忠賢,你可認罪?”


    魏忠賢此刻六神無主,目光希冀的掃過殿下的眾人,希望能有人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可那最位高權重的顧秉謙直接無視了他,讓他一陣心寒,慘笑兩聲,情知自己已至末路,原本今天是自己徹底整垮東林黨人的時刻,沒想到就因為幾個人小小的口供,功虧一簣。


    “臣,不認罪...”


    朱由校輕歎聲氣,他知道魏忠賢平時也做了不少醃臢事,可沒想到他做事如此不幹淨,隨隨便便就被方從哲等人抓住了手腳,現在就算他想庇護也庇護不住了。


    惆悵地擺了擺手,朱由校吩咐道:“來人...拿下魏忠賢...著...三司會審!”


    沒了魏忠賢,朱由校再也不能製衡東林黨人,可他如果今天不拿下魏忠賢,恐怕連皇位都坐不穩,此舉實屬無奈。


    “且慢!”


    一聲大喝,如開天辟地般震懾了眾人心神,眾人錯愕望去,不知是誰竟在這板上釘釘的時刻出言阻攔。


    魏忠賢神情激動,淚水幾乎抑製不住,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在他就要罹難的時刻,終究還是柳安站了出來。


    說實話,柳安原本是不想趟這灘渾水的,可誰讓那魏忠賢太不爭氣,自己如果再不出手,恐怕這魏忠賢再無翻身之日,沒了他,誰還能敵得過東林黨?


    柳安可不覺得自己能鬥得過他們,這種嘴皮子功夫最擅長的是那些文人,一百個自己也不見能說的過他們,惡人還需惡人磨,東林黨人還是交給魏忠賢去處理吧。


    朱由校也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柳安會挺身而出,心知事情有了轉機,急忙問道:“柳愛卿可有問題?”


    柳安上前三步,拱手道:“陛下,臣確有疑慮。”


    “柳愛卿快快請講。”


    深吸口氣,柳安緩緩說道:“方閣老彈劾魏公公之罪臣並不知曉內情,無資格發言....”


    方從哲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柳安要站出來和自己作對呢,現在看來,這柳安還是挺識相的...


    “然魏公公彈劾方閣老貪汙受賄一事,臣有證據。”


    殿前一陣驚唿,柳安入朝不過月餘,這黨爭應與他毫無瓜葛才是,他為何敢說有方從哲受賄的證據?


    柳安從袖子裏拿出兩本奏折,說道:“臣這裏有內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汪應蛟汪大人的奏折,一本是他獻上的新律法,另一本則為朝中上下五十多位大臣相互包庇,官官相護的罪證,煩請聖上過目。”


    汪應蛟!!


    方從哲猛地驚醒過來,為何他竟然忘了這個人?!


    之前他讓方木去刺殺失敗後就緊接著是朝中幾位大人下獄,他也將此事拋在腦後,想不到竟會在此刻跳出來咬自己一口。


    一步錯,步步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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