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立刻衝進了十幾個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頃刻間便製住了王喜,王喜跪在地上大唿冤枉,孫雲鶴蹲到他麵前,怒道:“是誰派你來的?”


    王喜茫然的搖了搖頭:“千戶大人,小人冤枉啊!”


    “別裝了,你以為能逃得過本千戶的眼睛嗎?趕緊說出來是誰派你來的,也能免去些皮肉之苦!”


    原本一臉苦澀的王喜緩緩收起了神情,幽幽的看著孫雲鶴:“千戶大人是怎麽看出來的?”


    孫雲鶴沒有迴答他,而是指著桌上的飯菜對一名錦衣衛說道:“你,吃了它。”


    那錦衣衛渾身打了個哆嗦,手中繡春刀“咣當”掉在地上,自己大聲求饒道:“千戶大人饒命啊!小人對您可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小人跟了您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小人還想留著有用之身為大人效命啊大人!”


    哭哭啼啼的,一點兒身為錦衣衛的骨氣都沒有,可偏偏就是這樣,王喜明白了。


    隻見他自嘲一笑:“原來如此,誰不怕死呢?恐怕隻有知道無毒的人才會如此吧...千戶大人果然目光如炬,在下佩服。”


    說完,王喜忽然兩腮鼓起,孫雲鶴眼疾腳快,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臉上,王喜噴出一口血沫,裏麵混著幾顆牙齒,孫雲鶴撿起一顆牙齒,果見其中藏著一顆小蠟丸,晃了晃,隱約可見其中的液體。


    “我再問一遍,是誰派你來的?招出幕後主使,到了聖前興許還能有一條活路!”


    那王喜心如死灰閉上雙眼,一言不發,孫雲鶴冷笑一聲,揮了揮手,周圍的錦衣衛架起他就拖了下去,至於帶去哪裏,誰也不知道。


    侯顯文見果然有人想殺自己,驚慌失措的叫道:“孫千戶,這這這,本巡撫乃是朝廷命官,是誰這麽大膽子想殺我?!”


    孫雲鶴瞥了他一眼:“是誰,巡撫大人心中自有分寸,你我都清楚,這背後最大的受益者是誰,我還有事,就不陪欽差達人用晚膳了,過會兒自會有人再端一份飯菜上來,巡撫大人自便。”


    當一切的可疑之處都聯係起來時,孫雲鶴就明白了對方打算用什麽手段殺侯顯文,鎮紙上的粉末,茶水,菜品,雖然三者看似並無聯係,實則內含玄機,而這其中,則缺了至關重要的一物,如果孫雲鶴沒有猜錯的話,那一物,就在這個房間之中。


    派錦衣衛來房間內細細勘察了一番,果然在侯顯文捧著的詩書上發現了端倪,詩書抖了抖,便從上麵灑下了些晶瑩剔透的塵埃,雖然不多極易忽視,可還是被人收集了起來,跟鎮紙上的粉末和茶水混合倒在菜中,立時便發出嗤嗤的聲響,好似腐蝕性極強,不一會兒,那道燒魚便化成了一盤黃湯,侯顯文看的臉色蒼白,不住的發顫,任誰勸說都不肯再吃一口飯菜,連茶也不喝了,躲在艙裏啃著錦衣衛帶來的幹糧飽腹充饑。


    嘴中還一直細細念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侯顯文身為吏部郎中,此次奉命到江南辦事,本應是個肥差,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到了地方收些銀子,吃吃喝喝,隨便應付兩下了事,這都是欽差一貫的套路,可如今王喜一事,讓他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怕是個棄卒,成為了某些人的墊腳石。


    孫雲鶴將此事稟報給了隨行的東廠排行老八的掌班鄭樸,鄭樸聽聞孫雲鶴抓到了賊人,臉色一喜,連忙來到了下方的船艙中,此刻裏麵正傳出來不絕的慘叫,伴隨著陣陣鞭聲。


    見鄭樸來了,孫雲鶴也不敢托大,起身拱手道:“未掌班。”


    鄭樸笑眯眯的說道:“嗯,咱聽說孫千戶抓到了欲謀害欽差的賊人,特地來看看,孫千戶,就是此人吧。”


    孫雲鶴頷首道:“不錯,此人名為王喜,乃是一名錦衣衛,不知被誰收買,欲下毒謀害欽差。”


    一聽是錦衣衛,鄭樸詫異的說道:“這是家賊啊!”


    錦衣衛裏出了叛徒,還是他的手下,孫雲鶴自然拖不了幹係,隻能苦笑道:“是我管教無方,導致下麵出了這種叛徒......”


    可廠衛現在同氣連枝,再沒有百年前東廠新立之時束縛錦衣衛的威能,鄭樸碾了碾手指,搖頭笑道:“此事不可宣揚,否則會留人把柄,以咱看,這王喜也不見得就是錦衣衛吧...”


    孫雲鵬頓時有些意外:“未掌班這是何意?”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若是讓陛下知道鎮撫司中出了叛徒,恐怕會心中不喜,咱們都是陛下的臣子,應當為陛下分憂才是,這王喜到底是不是錦衣衛,還不在咱們的一念之間嗎?”


    孫雲鵬和鄭樸相視一眼,心領神會的大笑起來。


    鄭樸此話說的不錯,單單一個聲名不顯的王喜,雖然不能動搖錦衣衛在朱由校心目中的地位,可也難免落人口舌,給魏忠賢引來些不必要的麻煩,既然此事除了他們無人知曉,那王喜的身份就有待考究了...


    “那巡撫大人那邊......”


    鄭樸嗬嗬一笑:“此事交給咱就好了,出了此事,想必巡撫大人正惶惶不安呢,咱須得去慰問慰問,順便呐,開導開導他。”


    “未掌班勞累。”


    侯顯文是真的害怕了,經過方才那事他算看出來了,想殺他的不是魏忠賢,不是陛下,而是那往日自己引以為傲的出身,自己借讀於東林書院,萬曆二十三年進士,官至吏部郎中,翰林院學士,隻差一個契機便可登尚書之職,自己尚未四十,有如此成就已是不凡,就算將來入內閣也不是奢望,可沒想到,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經過此事,自己就算大難不死,也不會有什麽後福,要是自己識相點兒自行了斷,還能留個清名,若執迷不悟,就算此行安然無恙,迴到京師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已至窮途末路。


    可侯顯文不想死,他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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