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皇宮,朝陽殿。皇後寢宮,殿中燭光熠熠,紗幔飄飄,營造出了一種別樣的氣氛。


    皇帝司馬熾此刻卻是一臉頹然之色,跪坐在床榻之上,微胖的身軀,輕輕顫抖。雖然他極力想控製,但內心的恐懼,卻讓他不能自已。


    他今天已經想了許多,從他皇兄司馬衷,到他舅舅王延。從繆播、繆胤,再到太史令高堂衝。他甚至連已經辭去了衛尉職務的盧誌,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自然當初他們說過的話,也隨著不同的畫麵在他的耳邊想著。


    “陛下,司馬越如今威勢正甚,不如避其鋒芒,另辟蹊徑,……”。


    “陛下,司馬越狼子野心,更是心狠手辣……”。


    “陛下,今日之司馬越,就猶如昨日之何進,龍戰於野,其道窮也!我等何不先下手為強……”。


    “陛下,熒惑亂紫薇,司馬越來勢洶洶,陛下還當盡快遷出洛陽,……”。


    “砰!”的一聲,案幾上剛剛皇後梁蘭璧讓宮女擺上的一些佳肴美酒,全部被司馬熾一揮手,掃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一幕幕,一句句,讓司馬熾越來越覺得憋屈,也越來越覺得壓抑。臉上一片猙獰,如同一隻被淩虐的已經沒有了退路的野獸,仿佛下一刻馬上就要奮起,來一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一般。


    可惜,這樣的情緒在司馬熾臉上並沒有持續多久。隨即就被腦海中的“一碗湯餅”和司馬越看著他那閃著冷光,半眯著的眼神,給刺了一個透心涼,身子反而比之前顫抖的更加厲害。


    梁蘭璧在旁邊看了一個通透,但也隻能在心裏哀歎。幾年的夫妻,讓她對自己的他丈夫,已經很是了解。


    說的好聽點,叫謀而後動。說的不好,那就是有謀無斷。司馬熾可以禮賢下士,但卻又不能,做到用人不疑,往往喜歡留一半,這也導致許多真正的有識之士,最後都不得不棄他而去。


    最為可惜的就是盧誌,在梁蘭璧看來,這完全是一個國士。可惜她隻是一介女流,口才和智慧也並不出彩。雖有心,但也無力。


    不過想到這,梁蘭璧試探著說道。


    “陛下,臣妾知曉陛下心中難過。王大人等都是陛下肱骨,如今卻是被老賊所害。事已至此,陛下更應當保重龍體,以圖後事。”


    司馬熾也許是壓抑太久,這會也接口道,“唉!皇後之言,朕也知曉。就是氣不過而已!沒想到這司馬越竟然如此殘忍……,朕著實是悔不當初啊!”


    聽到司馬熾之語,梁蘭璧隻是覺得好笑。


    想當初還是司馬越的支持,司馬熾才當上皇帝。那個時候,司馬熾可是覺得自己走了一步大大的好棋,沒少為此得意。


    而且,司馬越先是毒殺了司馬衷,後來又用一丈白綾殺了司馬覃,也沒見司馬熾當初說司馬越什麽殘忍之類的,反而是一副心中高興,麵上愁苦之色。沒有外人之時,可沒少在宮中小酌!


    不過嘴裏還是繼續安慰道,“陛下,此一時彼一時,不如暫且靜觀其變為是。隻要太傅能夠做到臣子的本分,何不先放權與他!一來,緩和一下陛下與太傅之間的關係。二來,也是做一種姿態。想來陛下通讀了如此多的經史典籍,勾踐之事,不知凡幾。但且忍他一時之氣,還的後世萬事之機。”


    “依臣妾之拙見,當初盧衛尉還是極好的,不僅忠心耿耿,謀略也著實不凡。臣妾聽說好像秦正秦將軍,當初也是盧大人發掘的,不若……!”


    司馬熾原本稍稍平複了一下的心情,突然在梁蘭璧說到盧誌時,又騰的一下,大火直冒。緊接著又聽到了秦正,更加是怒不可遏。


    突然厲聲喝道,“不若什麽!他盧誌何談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就不會棄朕而去……!而那秦正,更是不知好歹,區區一個賤民,不知忠孝節義,不知忠君愛國,如今隻敢龜縮於城外,簡直就是忘恩負義,不知廉恥!”


    在他看來,盧誌提出辭去衛尉一職,就是背叛。而秦正更是導致繆播等人被殺的禍根。若沒有他,繆播又怎會想著殺司馬越,最後又怎麽會讓自己陷入如今進退維穀之地。


    當然,說這些之時,他可沒有想過盧誌,而秦正,他更是連正眼根本都沒有看過。


    “陛下……!”


    梁蘭璧還待再說些什麽,司馬熾直接一揮衣袖。


    “行了,朕有些累了!今天朕就不在朝陽殿歇息了。”


    隨即便朝著殿外大步而去。


    隨即梁蘭璧就聽見殿外太監有些尖利的聲音傳了進來。


    “陛下有令,擺駕淑蘭殿,起……駕……!”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從梁蘭璧口中發出,隻見她眼神直直的看著殿外,漆黑的夜晚,仿佛她的內心,不知道方向在何方?


    ……


    洛陽西郊,秦正大營。


    此時陽光明媚,天空一片蔚藍之色。


    在營地四周,一片灰塵彌漫,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喊殺聲,震耳欲聾。臨時校場上,除去在值守的士卒,其餘近2500人,分成了四個地方,正進行著緊張而激烈的大練兵。


    在北門,五百身穿玄甲的親衛騎兵,正隊形齊整的來迴持槍衝鋒不已,馬蹄聲震天動地,聲聲欲聾。


    在西門,五百身穿皮甲的輕騎兵,正組成了一個大圓,一會順時針方向,一會逆時針方向,不停的圍著圈策馬疾馳。不停的將自己手中的弓箭,拉滿了射向遠處的箭靶之上。


    在南門,同樣有5#五百身穿皮夾的輕騎兵,正分成兩組,一組在前一組在後,沿著洛水,相互對射。如果不是那些箭支的剪頭都是包著厚布的圓木頭,看那個架勢,簡直就是兩隻有著血海深仇的世仇一般。不過此時,也都已經是臉青鼻腫,眼睛中紅光直冒。


    而在東門,對著洛陽的方向,則是有一隻千人步卒方陣,最前麵,是兩列身穿重甲,手持大盾長矛的高大漢子。後三列,一人在持弩射擊,還有兩人,一人持弩準備,一人躬身而立,雙手持拉弦,正用腰和腿一起努力上弩。


    整個方陣如同一個精密的機器,在鼓聲重,不停的聚攏,散開,前進,立定,射擊,舉盾,掩護後退等各種操作。


    秦正已經沿著四門走了一圈,身邊跟著牛三、李吾、李能、薄駿、赫連達蘭幾人。眾人全副武裝,一輪巡視之後,此時也已經是滿頭大汗。


    這樣的練兵,已經是持續了好幾天,成效倒也顯著。這3000人中,有近一半都是在絳縣補充進來的新人。雖說先前也有訓練,但倉促之間,隊伍的磨合度,卻是相當欠缺。


    沒辦法,隻能是先前一樣,一路走一路練。幸虧有過這樣的經驗,一路從絳縣而來,到了洛陽,3000人馬終於是有了點軍隊的模樣。


    秦正對於曆史什麽的,不是太懂,能知道一些曆史大致走向,就已經是感謝後世的種種。


    不過萬變不離其宗,一直以來,他都是信奉太祖之“槍杆子裏出政權”的偉大方針。隻要有機會,他就給使勁折騰,武裝自己從未停止過腳步。


    可以說,他手中所有的資源,百分之八十都用來充了軍資。不過如今,也已經快要進入赤字階段。


    這一輪的巡視,結果到也讓他比較滿意。


    正在躊躇滿誌間,“啾……!”的一聲長鳴。


    秦正抬頭望天,蔚藍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時,一隻雄鷹在那裏盤旋,那悠閑而又威武的模樣,不由得讓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李吾直接就拿出背在後背的寶弓,看他那架勢,是準備試試看能不能成為一個“射雕者”。


    秦正馬上一壓他的胳膊,朗聲說道,“子中神射,正深信之!今日先且放過此扁毛畜生。能熬過冬天,也著實不容易!看樣子本將還是有些運氣,沒想到在洛陽也能看到鷹擊長空之景!”


    嘴裏說著,心中亦在感歎。


    “不知何時,我也能像它一樣,鷹擊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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