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稚童的聲音在一個破敗的小屋子中響起。一個男人聽到這話大笑不止:“賞,賞,賞!”


    聽到這話,一個黑衣人就捧著一個盤子出現了,隻見那盤子上有著漂亮可愛的糕點,小童們高興地將盤子分了幹淨,那黑衣人就隱去了身形躲在了黑暗之中。


    誰都知道舊皇宮旁邊有一個傻子,隻要喊上幾聲就有好吃的糕點,不過隻限於小孩子,每一天都有孩子為了那幾口甜的搶占名額。他們也不知道傻子在那兒住了多久,隻知道傻子之前還有一個瘋婆娘,不過瘋婆娘早就在五年前就去世了,傻子就更加傻了,叫嚷著要給自家的女人安葬給她封一個皇後。瘋婆娘的屍體其實收拾的還挺妥貼的,葬禮還算辦得有模有樣,隻不過因為傻子想了幾天的諡號差點耽誤了瘋婆娘的下葬。


    此時正值早春,還有幾株臘梅在外頭綻放著,傻子也不知道為何。他每一次看到梅花都會安靜下來露出癡癡的模樣。簫卿顏是踏著稀薄的陽光進來這昏暗的小屋,門在吱吱呀呀地響著,告訴簫卿顏這屋子獨有的腐朽。這個小院子雖說是破敗了,但是還是很幹淨的。那桌案上還有宣紙,上邊的字跡還是未幹的。簫卿顏將那宣紙拿起來,映入眼簾的是瞻紫極,望蒼穹。


    這上麵自己倒是雄渾有力,看得出字的主人那雄心勃勃,不過簫卿顏看著池君煜的字跡笑了,這個男人還想著那極天之位呢。那一日,顧淮用六十架火炮將池君煜的位子徹底轟碎了,從此這個被趕下台的帝王再也沒有了消息。若非是連焱提起,簫卿顏還朕生不出探望這位故人的心思。


    “又來收墨水錢了,不是說了找玉明苑那位付麽,這是她欠我的。”一道帶有醉意的聲音緩緩地響起。


    簫卿顏有一些疑惑地看著侍女,侍女連忙將這些年來池君煜的花銷告訴了簫卿顏。這些東西她們都有記賬的,每年一結,如畫見數量也不多便沒有計較任由他去了。簫卿顏無所謂地笑了笑,本來就是她欠他的,這些錢還真不算什麽。


    簫卿顏在侍女搬來的凳子上做下來了,耳邊便聽到那男人暴躁的聲音:“不是說到玉明苑去要債麽,每年他們不是都給你們結了麽?”簫卿顏微微蹙了眉頭,一道酒味就衝著簫卿顏的鼻子過來了。簫卿顏輕輕一嗅,上好的千觴醉,這池君煜的酒還真是好東西呢?


    簫卿顏沒有動彈,可池君煜過來的時候卻僵住了,那昏暗的光線搭載了簫卿顏的臉上,讓著狐妖一樣的女人更加的不真實了。池君煜死死盯著這個毀了他一切的女人:“是你!”


    簫卿顏的狐狸眼微微一彎:“是我?”


    “你來做什麽,看朕的笑話麽?”池君煜啥啞著聲音道,他的聲音很粗啞甚至還帶著些許氣音。望聞問切,簫卿顏一聽一看便知道這個男人肝肺都爛了,過不了三年,這個男人或許就徹底沒了。簫卿顏看著池君煜那蠟黃的臉忍不住說:“你還是少喝點酒吧。”


    “需要你假好心,若非你簫卿顏從中作梗,朕豈會是如今的模樣。”池君煜直接將手中的酒壺劈頭蓋臉地砸在了簫卿顏的身上。簫卿顏一道勁氣打了過去,誰知那酒液卻撒了她滿身,酒液將他的頭發弄濕了,讓簫卿顏的麵上有一些邋遢。侍女見狀直接將池君煜反扣住了。


    池君煜多年困在這小屋子之中哪裏有什麽力氣,直接被弄得吱哇亂叫。簫卿顏眉頭微蹙,她用絲帕將臉上的酒液清理幹淨。她皺著眉頭道:“放鬆一點,他受不住。”


    “需要你假好心麽?”池君煜直接朝簫卿顏啐了一口唾沫,“若非是你,朕還是那個權掌天下的帝王。”


    簫卿顏聽到池君煜這樣癡人說夢的話笑而不語,池君煜真的以為她會是那個勝利者麽?一步錯步步錯,池君煜早在登基之初就已經錯了。簫卿顏想到楚思齊那一封折子還有留下來的信匣子就忍不住搖頭。明珠蒙塵,碧玉成石,這還不能說明池君煜是一個庸碌的君主麽?


    簫卿顏當年提出的對策亦是針砭時弊,若是池君煜能夠拿出他父皇一半的勇氣,未必不能中興北梁。可是池君煜沒有,他隻是象征性地拍了一下小蒼蠅,然後任由那些大蠹蟲啃噬著北梁的血肉,裹了他們的腸腹。看著現在一臉頹唐的池君煜,簫卿顏隻能歎一句朽木不可雕。


    池君煜看著簫卿顏那一臉惋惜的模樣,忍不住罵道:“你知道朕最後悔的事是什麽嗎?”池君煜掙紮著想要撲上去撕爛簫卿顏的臉,可是卻被簫卿顏身邊的侍女牢牢地壓製住了。


    簫卿顏看著池君煜:“是當初縱馬的時候扯住了韁繩麽?你現在或許想著當初就應該讓我死在那馬蹄之下。”那一年的俊朗男人騎著馬兒撥動了她的心弦,簫卿顏一隻不後悔那一次的相遇。因為就是那一次的相遇,才讓她遇上了池君兮。隻不過,簫卿顏垂下了眸子,這或許是池君煜最後悔的事情,因為遇上了她。


    簫卿顏怎麽會不知道這個男人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信了自己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信了她的花言巧語,讓北梁加速了死亡。簫卿顏看著池君煜,她眼中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愧疚。這個男人於她有恩,若非殺母之仇,傷友之恨,簫卿顏也不會做得這樣絕。可是凡事都是沒有如果的。


    “朕當初真的應該讓你死了,不然....”池君煜看著簫卿顏,眼中隻有恨,曾經對簫卿顏的那一絲絲愛慕早就被仇恨消磨幹淨了。


    “可是你沒有,就是到現在我也很感激你,是你救了我出來。”簫卿顏懇切地說,“可是池君煜,一報還一報,我報恩予了你救國方案,可是是你沒有那勇氣。”


    池君煜聽到這話閉上了眼睛,他就是再自負也會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好好反省。沒錯啊,是他沒有那勇氣,為了討好那些世家,讓整個政策都走偏了,民心盡失。不過現在談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不是麽,這局麵早就是定局了,無事於補。


    “池君墨死了對麽?”池君煜不能出去,可是卻能聽到那出殯的哀樂,隻不過他不知道池君墨死了多久了。


    簫卿顏點了點頭:“沒錯,活活累死的,這一點你們兄弟倆還真是像。一樣的薄涼,一樣的自私,不過也是一樣的盡責。”


    “嗬,現在的梁帝是誰,是泓兒麽?”池君煜看著簫卿顏問,他的眼中充滿了希望。


    “不是?”簫卿顏直接搖著頭道。


    “那是誰,池君鄑那個蠢貨的孩子麽?不過想想也知道,池君墨怎可能讓朕的孩子成為太子?”池君煜自嘲一笑。


    “這天下隻有一個君王,那就是我的姐姐赫連姒。”簫卿顏看著池君煜道,“池君墨死的當天,太子就即位了,守了頭七之後他便褪去了龍袍捧上了傳國玉璽跪在了阿姊的麵前。”


    “不!”池君煜絕望地大吼,“這不可能,池君墨那個蠢貨怎麽選了那樣一個軟蛋當皇帝。”池君煜聽到這個消息隻覺得腦袋一陣混沌。他不敢相信北梁這麽快就亡了。模糊之間他才想起了一些它可以忽視的細節,那皇宮中的暮鼓晨鍾很救沒有響起了,大臣入朝時的鈴鐺聲也消失不見了,這一些細節意義擺在了他的麵前讓池君煜不得不信。


    “不!”池君煜大吼著,一副已經陷入癲狂的模樣。那些武藝高強的婢女差點沒有控製住他,有一個還險些絆了一跤。


    簫卿顏看著這個癲狂的男人,她閉上了眼睛,自己這話無疑是打破了這個男人最後一絲夢了。就子啊簫卿顏閉眼的時候,侍女們尖叫了一聲,一聲悶響讓簫卿顏睜開了眼睛。簫卿顏看著池君煜一頭撞死在了那漂亮精致的龍椅上,沾上血的龍首頓時變得猙獰無比。簫卿顏看著那一張椅子,九龍椅在滴答著鮮血。血肉為基,白骨為座,池君煜用自己最後一條命全了這椅子的意義。


    簫卿顏走了過去,伸手合住了池君煜那睜大的眼睛。她送走了很多人,隻是這個人她是沒有想要送的。她看著那個瘋瘋癲癲,到死也抱著龍椅的池君煜,眼中滿是憐憫。浮名不過身外物,名利亦是羈絆客,可是又有誰能夠看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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