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君墨的聲音像是錘子一樣砸在了撫琴的心上,撫琴也低下頭來。池君墨確實是對她不薄,可是她也沒有辦法,隻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她的主子隻想讓池君墨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們這些做屬下自然是要盡心盡力辦得妥帖周詳。


    撫琴內心的愧疚沒有持續多久,她低聲道:“陛下,我隻是做好了一個奴婢應該做的事情,您是待我不薄,可是您並不是我的主子。若是陛下想要奴婢贖罪,那麽奴婢這一條命,陛下隨時可以拿走。”撫琴說著就將一把匕首呈了上去。


    池君墨看著那熟悉的花紋笑了:“這是你第一次做好偵察任務的時候,我送給你的,現在你又還給我了。”


    撫琴沒有說話,耳邊傳來了池君墨那包含蒼涼的苦笑聲:“撫琴,你當真認為你的命值那麽多麽?你能賠我一個溫柔賢良的妻子麽,你能還我活潑可愛的孩子麽?”池君墨的一聲聲質問,並沒有再讓撫琴升起愧疚之感,她也說了她隻是做好一個奴婢的本分罷了。


    其實在撫琴調查的時候,她就知道簫卿顏會是一個好妻子了。這個女人聰明,而且對池君墨抱著傾慕的心思。而且她吃得了苦,並非是那種涼薄不賢的女子。最主要的一點那就是她對池君墨有救命之恩。隻要這真相一被發現,那麽池君墨就會擁有一個賢惠聰明的妻子,說不定未來還會有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可是這樣的女子,他們怎麽會讓池君墨擁有呢?再加上那時候池君墨一心隻盯著簫卿顏的心髒,隻要將簫卿顏的身份壓下去,這一樁姻緣就徹底毀了。


    撫琴決定滿了下來,冷眼旁觀著整個鬧劇,看著那個隱忍聰明的女子一步一步變成口蜜腹劍的蛇蠍女子,看著她輕言淺笑用一句話徹底擊垮了池君墨。撫琴對池君墨的關心也是真的,因為她不想要池君墨死在不該死的位置上。就算池君墨要死,也該是死在那九龍寶座上而不是病榻上。


    撫琴是一個認死理的人,她從小到大認定的主子就隻有池風璉,那個父親一直崇拜著的皇帝。她對池君墨隻能說盡職盡力,要說感情,那自然是有的,畢竟十多年的共事,她又不是沒有心的石頭。可是主子就是主子,為臣之職,忠君之事。這一點她分的太明白了,所以她連同著她的同伴一點點將池君墨推進了萬劫不複的火坑。簫卿顏的加入是讓人意外的,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女人已經灰飛煙滅了。可是誰知道簫卿顏會迴來,而且成為了強有力的合作者呢?


    這樣的意外是讓撫琴吃驚的,不過更是讓撫琴高興的。沒有一種疼痛能比得上心愛之人親手捅得傷口更疼痛的,而且有了那一層約束在,簫卿顏並不能讓池君墨死了。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是最難受的,池風璉的目的也隨之達到了一半。這樣的效果,撫琴滿意得很。


    池君墨看著低頭不語的撫琴,他真的不想再看見這個女人了。可是真要殺了她,池君墨卻下不了手,這個女人到底在他身邊多年了。池君墨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擺了擺手:“你走吧,莫要再讓我看見你。”


    撫琴應了一聲,站了起來,看著池君墨一臉疲倦的模樣,撫琴開口了:“陛下,您要是對端華郡主對奴婢的一半憐憫之心,那麽您與她胃腸不是一段佳話。”


    “滾!”池君墨聽到這句話直接暴喝了一聲。


    可是撫琴並沒有走,她還是認真地說:“也許您會怪我們讓您錯過了金玉良緣,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您自身的問題呢?”撫琴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這一句話是她出於私心的想法。當初池君墨哪怕有意思憐憫之心,決定緩上一些時間都不會有這樣的結果。無論那解藥是要簫卿顏的心頭肉還是胎兒的血,這本身就是喪盡天良的事情不是麽?


    池君墨抱著自己快要爆炸的頭往床上砸了幾下,撫琴這句話徹底點醒了他。或許他與簫卿顏本來就是一段孽緣。簫卿顏是百裏世家的人,那一家人,懸壺濟世,善果無數,這樣的女兒家無論配誰都是合該好好捧在手心上的存在。可是自己呢?從小征戰,惡事做了無數,鮮血濺遍全身,自己也不過是從頭染到黑的魔頭。簫卿顏配自己,真是可惜了。


    池君墨閉上了眼睛,他想起了他自己的那個夢,或許那個夢就告訴了他該放棄了。


    池君墨傷著的位置尷尬,養傷也需要靜養好些時日。隻不過征戰在即,池君墨也隻能將休整的時日定在五日之後。可是就這段時間裏,池君墨並不知道有一個危險的家夥來找過簫卿顏。


    赫連嬌的到來是讓人意外的,不過更讓人意外的是赫連嬌提出來的事情:“池君兮你打算埋在哪兒?”


    簫卿顏被赫連嬌這開門見山的話直接問懵了,她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老實地迴答了:“自然是與我葬在一起,在蠱聖教的涅磐之地啊?”


    “池君兮必須先葬皇陵。”赫連嬌直接告訴了簫卿顏這樣一個消息。


    “葬皇陵?”簫卿顏聽到這個消息就不願意了,“池君兮是我的夫郎,他應該和我歸於涅槃之地。”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想讓這家夥與你死在一起麽?”赫連嬌理解地點了點頭,“可是你更該體諒活人不是麽?蠱聖教禁止祁無雙入內,你總要讓他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可憐人有一個地方祭拜吧?顏兒,你不能太自私了。”


    “那也不該是皇陵。”簫卿顏直接反駁。池君兮當初那麽想要逃離皇室,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葬在那個冷冰冰的地方。


    “他最好的地方就是皇陵,他與你沒有一個家,皇陵總歸是他最後的歸宿。”赫連嬌勸道,“待到你我亡故之時,再將他遷墳到涅槃之地不就好了麽?”


    簫卿顏抿緊了唇,她看著赫連嬌笑了:“是不是祁無雙與你說了什麽?還是他與你交換了什麽條件?”


    “他並沒有與我說了什麽,但是我卻認為他說的是對的。池君兮從來不是你一個人的。”赫連嬌看著簫卿顏道,“而且你是金蛇使,就應該背熟了教規不是麽?”其實赫連嬌也想依著簫卿顏的意思,可是池君兮的身份泰國麻煩了。直接葬入涅磐聖地與教規不符,畢竟簫卿顏還未與池君兮正式成為夫妻。她這樣做一是答應了祁無雙拜祭的請求,二來也是想讓簫卿顏的威望在蠱聖教更加穩定後再將池君兮葬入涅磐聖地。


    簫卿顏看著赫連嬌:“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麽?”


    “他不能一直不安葬吧,你還要在北梁呆上幾年,他總不能是野鬼孤魂。”赫連嬌不容分辨地說,“顏兒,做人不能那麽自私啊。”


    簫卿顏聽到這話隻能痛苦地閉上眼睛:“沒錯,你說的對,他從來不是我一個人的。待到大軍破城之日,便是我將池君兮葬入皇陵之時。”


    赫連嬌得到了簫卿顏肯定的答複便笑著點了點頭:“顏兒,你能這樣做是最好了。”赫連嬌說完就轉身了。


    “你今日來,難道就隻是為了與我說這一句話麽?”簫卿顏叫住了正要走的赫連嬌。赫連嬌笑了笑:“自然不是,還有事情要往京都走一趟,恕我不能久留了。”


    簫卿顏點了點頭:“不送!”簫卿顏在赫連嬌轉身之際落下淚來,他確實不能這樣自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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