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君墨的腦袋擱在了冰冷的桌麵,可是他隻覺得腦袋越來越沉了,迷迷糊糊之間他好像誤入了一個地方。大片大片的曼殊沙華在地上長著,可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它們根本沒有根。他的耳畔傳來了渺渺的佛音:“雲和曼沙珠華,赤團華....”


    池君墨聽著這熟悉的佛音便想起了《妙法蓮華經決疑》的話語,這麽多的曼殊沙華讓他想起了那個孩子的墳墓,大片大片的曼殊沙華,豔紅奪目,好似染紅了大地。池君墨慢慢走著,這裏到處是花根本沒有路。不過當他一碰到那些花,那些話就會自動地飄起來讓出一條路。池君墨慢慢走著,耳邊除了那飄渺的梵音就是潺潺的水聲,這些聲音混雜成一隻手安撫了他焦躁的內心。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覺得自己好似想起什麽,又好像忘了什麽?直到他終於來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地方,那是一座橋,很普通的小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子正在扇火。池君墨拱了拱手,老人抬起了臃腫的眼皮沙啞的聲音說:“你又來了,這是你來的第三十六迴了,一直輪迴有意義麽?”他聽老人的語氣熟稔一時半會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低頭一看那一口鍋咕嚕嚕地煮著淺綠色的湯,看著就讓人沒有什麽食欲。


    老人從身旁的簍子處拿起了一個粗陶碗,她拿起了一個大勺子舀起了一勺湯放進了碗中,不滿不少,正好七分。這架勢一看就是老手了。


    “老人家,這是什麽地方?”池君墨笑著拱了拱手,“我好像很熟悉?”


    老人笑了,整張臉全皺了起來像極了開得旺盛的菊花:“能不熟悉麽,你都來了三十五次,算上這一次是第三十六次。”


    池君墨有一些不解,老人卻說:“不過看你的樣子你並不需要喝湯。”


    “喝湯?”池君墨更加不解了,他接過那湯碗,那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池君墨皺了皺眉頭,老人見他嫌棄的模樣搖了搖頭:“這東西誰喝了都會嫌棄,哪怕是喝了上萬迴也是如此。不過這湯是好東西,能解百憂忘前塵。”


    池君墨有一些不解,老人也不搭理隻是擺弄了一下木炭。池君墨覺得有一些無聊他放下了手中的碗低頭一看,差點將放在扶手上的碗給打翻了。隻見那河昏黃,時不時地還會浮現出幾個人頭。那些人的麵容麻木,不過眼神卻混雜著一絲不安,甚至有幾個朝他瞪視著。池君墨看著那河忍住了惡心:“這是什麽河?”


    “怨鬼河,當年你也是他們其中一員,不過能從怨鬼河上爬上岸的鬼隻有你一個。”老人頭也不抬地迴到,“是老身將你撈了上來的。”


    池君墨張了張嘴:“那這橋?”


    “奈何橋啊,除了我這個老婆子誰還守著這橋?”老人輕輕一笑,“誰也不願意守著這橋不是麽?”


    池君墨看了看橋邊的曼殊沙華恍然大悟:“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你若是死了,老身怎麽會不讓你喝那湯呢?”老人沙啞著嗓音道,“隻不過是魂來這兒故地重遊一次罷了。”


    池君煜垂下眸子自嘲一笑:“我想死的時候怎麽沒有來這兒故地重遊呢?”


    老人聽到這話抬起了眸子:“你那時候可沒有想死而是還抱著一個執念,現在你卻放下了,所以才會來這兒。不過你來這兒也好,那些鬼來來迴迴的都沒有和我老婆子說話的,隻有你會停下來。”


    池君墨有一些笑了笑:“是麽?可是我沒看到那些鬼。”池君墨正說著就見老人家的搜一直在動著,重複著盛湯給碗的動作。


    老人家聽到池君墨這句話便笑了:“那是因為你是魂還不是鬼,不過你的時間也到了。”


    池君墨還欲說些什麽便感覺周身火熱好似要被融化一樣,池君墨愣了一下便見身上多了一圈鎖鏈他掙脫不得耳邊就穿了一陣唿喚。


    “王爺,王爺?”撫琴的聲音終於喚醒了池君墨的神智。他疲倦地睜開眼睛:“我這是怎麽了?”


    撫琴笑一笑放了一碗薑湯:“自然是睡著了,我見一時半會兒叫不醒就給王爺批了狐裘。這是剛燉好的薑湯,王爺趁熱喝吧。”


    池君墨揉了揉腦袋:“許是太過疲憊了,竟然睡著了。”


    “就是軍隊不出戰,每天操練也有一堆事情不是麽?”撫琴笑著說,她將池君墨的狐裘接了下倆,“不過王爺做了什麽夢,怎麽滿頭大汗的?”


    池君墨想到那詭異的夢境搖了搖頭:“忘了,對了,南楚那邊的情勢怎麽樣了?”


    撫琴聽到池君墨這樣問,麵上更加疑惑:“王爺那麽關心南楚和東晉的戰事做什麽?”


    “東晉發兵壓製南楚,避免了我三方受敵的風險。如果東晉獲得勝利,那麽北梁...”池君墨歎息一聲,“靜安郡王現在可不在晉梁邊境啊。”


    撫琴沉吟了一會兒:“暫時還不清楚,隻知道軍師是簫彧,領兵的將領也是作戰經驗豐富的戰將。以南楚那樣的軍事實力可能是被壓著打吧。”


    池君墨聽著這和廢話一樣的消息苦笑了一聲,他沒有想到自己現在連消息都這麽閉塞了。撫琴見池君墨這樣連忙道:“要不然奴婢去打探一二?”


    “不必了,問簫卿顏就可以了。”池君墨擺了擺手,“如果還是你們當年四個,你就不用這麽累了。”池君墨也不想為難撫琴什麽,這個丫頭又要照顧他又要掌管情報已經太累了,沒必要多增加一些負擔。不過他這句話讓撫琴濕了眼眶,撫琴哽咽一句:“王爺,要是她們還在就好了。”


    池君墨歎了一聲,念棋死了,弄書失蹤,如畫守著小佛堂不肯出來,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頭也就隻有這麽一個了。他就是再不服氣也要歎一句物是人非了。池君墨笑著說:“本王不過是隨嘴問了一句,你別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去吧。”


    “是!”撫琴連忙應道,她將食盒放下便退出了大帳。池君墨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可又覺得自己想起了什麽?他晃了晃腦袋,發現自己連老人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轟。”一聲炮響,那為何的水麵上炸開了幾柱水柱,渭河上已經飄著不少殘骸破木了。簫彧笑吟吟地看著狼狽不堪的南楚水軍,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身著火狐裘的女子。那女子用兜帽將臉擋住了,根本看不清麵容。隻聽她笑問道:“這一場仗似乎不是要結束了?”


    簫彧聽到女子的聲音,原本自得的眼神變成一汪柔波,他看了一眼那南楚的軍隊估算了一下:“是啊,就要結束了。”


    “結束了,你是不是就要嫁給我了。”女子笑著說,簫彧那雪白的麵皮不由得泛起了一絲紅暈。簫彧輕咳了一聲:“這事以後再說。”


    “難道侯爺不認賬,還是說你覺得嫁了我虧了?”女子將兜帽放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牡丹花一樣美麗精致的容顏。此人正式楚蓉,不過同於原來在北梁的清瘦,她的臉頰竟然有了一些肉,看著氣色就很好。


    “我怎麽敢,您可是郡公。”簫彧連忙告饒。楚蓉哼了一聲,拉著簫彧的手道:“也就是說本官以勢壓人咯?”


    簫彧笑了笑,剛欲說些什麽他身旁的副將就打斷了兩人的對視:“軍師,現在就剩兩艘船了,連焱還是沒有退。”


    簫彧被打斷了一下,有一些鬱悶,不過現在是在戰場自己這樣做著實不妥。他將楚蓉的兜帽給她帶好然後看著那兩艘船笑道:“那就炸得隻剩連焱那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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