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願意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裏留在這個小村子裏,和小道士在一起。


    小道士在內室,她在外室,隻有幾步距離一牆之隔,丹煦卻非常非常想他,想知道他睡著了嗎,想看看他,想抱著他。


    鬼使神差地,她慢慢摸黑走進了內室,爬到了通鋪上。


    夜晚屋內非常暗,丹煦悄悄躺在了小道士身後,聽著他綿長均勻的唿吸聲,輕輕從後背環繞抱住了他,將頭抵在了他的背上。


    她想,死之前,抱抱他。


    不料沒過一會兒,小道士便翻了個身,嚇得丹煦忙收迴手臂,不敢動彈。誰知,喻錦安竟十分順手地攬過丹煦的肩膀,將她擁入懷中,用被子裹住了她。


    丹煦楞了一會兒,在發現小道士好像還未醒後,才放鬆下來。


    枕下是他的手臂,眼前是他的懷抱,嗅著的是他身上好聞的淡淡香氣,耳邊是他低沉的唿吸。


    一切的一切,都讓丹煦感到無比的安穩,先前的痛苦一掃而光,她緊緊迴抱住喻錦安,相擁而眠。


    喻錦安當然醒了,從丹煦慢慢摸到他身邊時就醒了。在被丹煦抱住的瞬間,除了不住的欣喜,還有便是疑問,小姑娘她怎麽了?


    掙紮若久後,喻錦安決定抱住她——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為了什麽苦惱,但我願意去傾聽去感受你的愛恨,我願意將你揉進懷中放在心上。


    翌日晨,兩人是被阿念姑娘的拍門聲叫醒的。


    “傅姑娘!阿純她不見了!”


    丹煦是從床上彈起的,喻錦安睡眼朦朧有些懵。


    “傅姑娘!快起來!阿純不見了!”


    阿念的聲音十分焦急,丹煦才想到,這間屋子的門閂已經快爛斷了,果然下一刻,就聽門“吱”的一聲,被阿念敲開了。


    丹煦看了眼還在蒙圈狀態喻錦安,火速滾下了床,隨後衝他大吼一聲:“小弟快起來!快起來!去找阿純姑娘!!”


    阿念推開門,看外室的床上無人,後又聽內室丹煦的聲音,立馬跑進內室,隻見丹煦著內衫站在鋪邊,再看鋪上衣衫不整的喻錦安,她動作稍停後,立馬轉頭,去了外室:“我在……在門口等你。”


    “哦哦……好好好。”丹煦點頭,又推了推喻錦安:“起來!”


    喻錦安看她這幅樣子,笑著去牽她的手。


    丹煦卻一把抽過手,不看他,她快步走出內室,套上了中衣外衫,到院中洗漱去了。


    她用冷水邊洗臉邊問阿念:“怎麽迴事兒?”


    “趙家嬸子現在在外廳等著我們呢,她說早上起床就不見阿純人了。”阿念道。


    丹煦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那她要是走了,我們把她找迴來,不是害了她嗎?”


    就像她自己,寧死也不願再迴天聖教了。


    阿念沉默了。


    是啊,她逃走或許還有其他機遇,留著這兒隻能是死路一條。


    但阿純和丹煦不同,她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一人在外十分危險,況且還有想不通做傻事的可能,丹煦又問:“你可知她會去什麽地方?一個小姑娘跑不了多遠。先找迴來再說別的。”


    這時喻錦安才晃晃悠悠從屋裏走出,蹲在井邊洗漱,也不說話。


    丹煦現在看他還很難為情,昨夜隻是想偷偷抱一小會兒,就迴外室睡覺,結果被他反摟住睡到了天亮。


    阿念發現了兩人之間氣氛有些不對,方才還見丹煦穿著內衫在內室鋪邊,忽想到師尊曾懷疑他倆是私奔的情人,現在她也覺得兩人不像姐弟。


    這是因為害羞刻意裝出的生疏。


    丹煦站起來咳嗽了一聲,對喻錦安道:“我剛剛急了,你有傷在身還是別去了。”


    她剛表演了一出姐姐叫弟弟起床的戲碼,現在想想自己都不相信。


    喻錦安吐掉口中的水:“也沒準備去,跟岑仙姑約好了療傷輸氣。”


    “那好,我先走了。”


    丹煦拉著阿念跑走了,在門口時還不忘迴頭囑咐道:“你……別忘了吃早飯。”


    喻錦安搖搖頭,心裏嘟囔著:自己都不吃早飯還吩咐我吃,你倒是做些飯食讓我吃啊,給你免費抱了一晚上,結果穿上衣服就不認賬了。


    而就在昨夜的陸楓城中,扶桑宮一處密室內,槐筠與飛廉正用千裏傳音密談著關於丹煦的事情。


    這是一間封閉的石室,和漠西壑皇宮中槐筠的密室類似,幽暗得與他甚是匹配。黑衣黑冠,萬年不變的絕世容顏,在蒲團上打坐。


    而另一邊漠西壑皇宮中的朱雀宮內,飛廉也盤坐軟墊上。


    二人傳音密話。


    飛廉:“見過鬼君。”


    槐筠:“丹煦可有迴歸?”


    飛廉:“還未。”


    槐筠:“可有消息傳迴?”


    飛廉:“無。”


    槐筠:“傳承吾心法之人,吾心中都存感應,是死是活,位於何方都可一清二楚。日前吾讓她於長蓬城郊執行任務,卻忽然斷了感應。”


    飛廉:“幾日?”


    槐筠:“三。”


    飛廉那邊沉默,斷了感應,唯一可能便是丹煦失了內力,變成了連一絲真氣都無的普通人。


    槐筠:“你是不是在想,她走了也算自由?”


    飛廉:“不。”


    槐筠:“你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吾非常清楚,但她現在內力全失,這代表體內的異蠱會發作。”


    飛廉:“幾天?”


    槐筠:“因人而異。少則三日,最多十五日發作一次,你知道第三次會如何。”


    槐筠頓了頓:“找迴來。”


    傳音結束後,槐筠在室內沉思。


    “劉氏……璿璣……”


    他要找迴丹煦,他等了數百年,若失去這次機會,那又將會是數千數萬年的等待,他已經等不了那麽長的時間了,耐心早已到了極限。


    槐筠身在陸楓,飛廉自己需坐鎮朱雀宮主持教中事宜,便讓商貉與司乾二人前去長蓬城找尋丹煦。


    “什麽?不見了?”商貉道。


    飛廉點頭:“鬼君吩咐,找迴來。”


    司乾靠坐在椅子上,斜眼抬眸望了飛廉一眼:“找迴來也是個內力全失的廢人。”


    商貉則心道:走了也好。


    “異蠱發作會死。”飛廉道。


    商貉這才意識到此事嚴重程度,立馬站起問道:“失聯多久了?”


    “三日。”飛廉道:“時間不多,或許三妹現在也在想辦法聯係我們。”


    商貉利目瞪了眼司乾:“我們走。”


    司乾還是那副不陰不陽的嘴臉,揉了揉眉頭:“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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