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的男人,她見過不少,如槐筠、司乾,說是完美無缺都不為過,可他們總帶著無可名狀的冷鬱陰毒,槐筠則更是,那凡事都能看穿的眼神,讓丹煦每次與他獨處都心驚膽戰;飛廉與商貉比之前兩者,是更粗曠豪氣的男人形象,丹煦一度認為自己心中所喜歡的男人形象應是與飛廉相差無幾的,可飛廉的個性悲觀,沉默寡言,商貉更多的則是及時行樂,沒心沒肺地活著。


    她身邊的男人們,沒有一個像眼前的小道士一樣,他們不會這樣笑,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不會說——看你滿臉淚痕,我便如同失了心。


    這樣一個人,讓丹煦如何能狠心殺他?她可殺十人、百人、千人、萬人,可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可下十八地獄、可永世不得超生、可入油鍋、可扒皮拆骨,但不可負他。


    兩人攙扶著走上岸,喻錦安順手捏了個清淨決,全身上下立馬幹淨清爽,可苦了丹煦,背上被石頭硌得生疼,全身沒一塊幹地兒,好在喻錦安有良心,十分殷勤地撿柴生火,又怕丹煦不好意思,將琴袋還給丹煦後借口找果子吃,跑遠了。


    丹煦脫下外袍掛在樹杈上,依著火堆取暖,好在不一會太陽也出來了,還未到中午,她全身就幹透了,此時喻錦安還沒迴來,丹煦又坐著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才覺有些不對勁,起身去尋。


    她從琴袋中取出一個蠱甕,放出了一隻黑色小蟲,那蟲爬得飛快,丹煦以氣凝目,便能看見小蟲留下的記號,如黑色絲線般繪出前路。丹煦尋著記號往前找尋。山路崎嶇,越走越是兇險,灌木茂密不會輕功者很難走進。


    ——怎麽會跑這麽遠?


    已經走了許久,眼看著太陽偏斜,已經是下午了,丹煦害怕小道士遇到危險,焦急地快步找尋著。大山深處,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小蟲留下的印記越來越少,不過多時,丹煦找到了最後一個印記,那印記在感應到丹煦到來後,消失無蹤。


    “被吃了?”丹煦疑惑。蹤跡消失意味著蠱蟲已死,小蟲爬行速度很快,很少遇到能殺死它的東西。這條蟲跟著丹煦也有些時日了,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死了。


    沒了蹤跡,丹煦隻能憑借直覺再往前尋,終於在一處灌木中發現了打鬥痕跡,被砍斷的枝椏上有劍氣殘留,再往前去,打鬥痕跡越發明顯,丹煦一路追尋,來到一處山洞前。


    這山洞入口原是很小的,隻能容一人躬身爬入,可現在不同,這明顯是被喻錦安一掌砸破了大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丹煦將手附在碎石上感應——沒錯,是小道士的真氣。


    進入山洞後,便有一條狹長的甬道,中途分了十幾條岔路,這山體巨大,想來山洞也小不到哪去,丹煦一路仔細尋找痕跡,繞了幾次彎路,才走入一間寬敞的石室內,石室像是山洞的中央,足有百丈寬,抬頭能見頂部透來的陽光,那光又細又遠,但比起甬道內,明亮了不止一點。


    這石室中央有山澗流入的小塘,甚至有石桌石椅,仿佛有人居住,丹煦小心探尋著石室內中,這裏打鬥痕跡更加明顯,地上有不少血跡,石桌也被打翻。


    四周十分安靜,隻有那石壁上溪澗清水入塘的滴答聲,她緩步靠近小塘,這池塘不過一人寬,想必水也不是很深,丹煦伸手輕觸了水麵,忽而,小塘中水汽翻湧,水柱衝出十幾丈高,丹煦避之不及,被卷入塘中。


    水浪成渦形,將她往最深處卷去,丹煦不諳水性,拚命屏氣手腳並用都阻止不了身體下沉。這塘深不見底,丹煦憋住的這口氣沒堅持多久,就快沒了。隻放鬆一瞬,塘水就瞬間湧入口鼻,仿佛自己下一瞬就要被水淹死了。


    就在這時她下沉的身體被人托住了,那人摟著她的腰,帶她向上遊去,又不時觸碰她的眼睛示意她睜眼,丹煦又吐出口氣,嗆進口水,已經要到極限,根本沒有睜眼的力氣。


    水中那人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隨即雙唇覆上。


    這種感覺十分熟悉,那靈活的舌頭不費吹灰便撬開了她的貝齒。丹煦隻覺口中被送入蘊含內力的真氣,先前溺水的窒息之感一掃而空。輸完了氣那人竟還不肯放過,在她唇齒間流連,丹煦費力地睜開眼睛,不會水的人,在水中睜眼會覺雙眼劇痛,丹煦眯著眼睛減輕眼部疼痛,眼前模糊人影,果真是那天殺的小道士。自己為找他而溺水,他卻死心塌地占自己便宜。


    丹煦用手推了推他,又不敢用力,在水中她處於弱勢,萬一真的給推走了,自己又要沉底兒了。小道士不以為意,她便搖頭反抗,喻錦安這才放過。


    喻錦安示意她捂住口鼻,丹煦照做後,喻錦安一手抱住她,一手向上遊去。


    丹煦以為落水隻有一瞬,其實她已經被漩渦卷入很深了,喻錦安帶著她遊了好一會兒,還未出水麵。丹煦極力捂住口鼻,還是抵擋不了憋不住的氣從指縫中漏出。


    喻錦安也有所發覺,遂停下,一把抱住準備再來一口。


    丹煦驚到睜不開的眼睛都瞪圓了,拚命搖頭拒絕。可在水下,老虎也變瘟雞,小道士強行拉開了她捂住口鼻的手,接著隻能被對方吧唧到滿意才得解脫。


    兩人繼續朝上方遊去,就在到達水麵前,水麵上方衝入一股真氣,將兩人擊迴水中數丈,隨即便見一隻白狐躍入水中,那狐狸在水麵上還是普通大小,入水後,瞬間變得巨大,擺著數條巨尾,朝兩人遊來,不過片刻就到了眼前。


    如果在王員外家抓的那兩隻狐狸是徒子徒孫的話,眼前這隻九尾白狐便是老祖宗了。這狐狸雙目透出紫光,衝上前來對準二人就是一爪。


    喻錦安眼疾手快,一掌將丹煦推出水麵。丹煦雙腳總算著了地,大口唿吸著空氣,緩過了勁兒。


    隨即她手伸入後背,解開了背上琴袋,墨合飛出,琴身烏黑,那多出的第八弦在光線暗淡的山洞中,透出絲絲紅光。


    她小心丈量著距離,退到距水塘十丈外,凝氣聚神。


    此迴與之前不同,她未將琴放在膝上,墨合飄在半空,她亦凝氣騰空,隨即墨合發出尖銳巨響,丹煦左手托琴,右手勾住第八弦,第八弦較其他七弦鋒利,丹煦用力將它勾至大開,手指很快便被琴弦勒破,血氣入弦,她穩住真氣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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