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先生考據,學生豈有不答之理。齊榮錦雖不願意,但還是站了起來,脫口說道。


    “爭,手抓物也,竭盡所能而獲取者,謂之爭。”


    先生一笑,示意齊榮錦坐下。然後掃視眾人,最後把目光落在楊有福身上,戒尺遙指。


    “你是叫楊有福,說說可有遺漏之處。”


    楊有福上一瞬還在感歎先生仁義,下一瞬切覺得世事無常。


    他站起身,看著那個字,麵無表情的答道。


    “力爭上遊乃世人之所崇,此手落於幕後不可見,此爭,不齒也。”


    他說完這一句,恭恭敬敬的站著,一雙眼卻緊緊的盯著袁先生。


    “哦!爾等可有異議?”


    袁先生不看他,反倒問起了在座的諸位學子。


    楊有福心內爾爾,暗道,‘避而不談,必有貓膩啊!’


    可即便如此,他卻不能明目張膽的質問。


    正在楊有福心癢難耐之際,卻有學子起身作答。


    “爭本無罪,齷鹺之人強加之過焉,此懦夫所為,我輩定當力爭上遊,做前人未成之事,方不違本心,何錯之有?”


    聲音脆如銀鈴,可聽在楊有福耳朵裏卻分外難受,隻因這齷鹺兩字全衝他而來。


    袁顯旼哈哈大笑,撫短須朗聲道:“嗯,如煙果然明理,此乃君子之舉。爾等定當立此大誌,與天爭輝,與國爭光,與人爭名,與己爭時,方可謂少年。”


    他轉過身目光從諸學子臉上滑過,笑意盈盈。


    “誠然此間或有難言之事,隻要信念不滅,心誌不移,終有所得。至於此手或彼手,有何患哉?”


    那李如煙扭頭拋來一個白眼,顯然是對楊有福怨念頗深。


    楊有福長歎一口氣,默默不語。


    他這是平白拉了一個對頭,真得冤枉啊!


    袁先生見諸學子頻頻點頭,又笑道:“今爾等恰逢良機,是以今日提爭字又論。爾等莫慌,這此可是好事啊!”


    可楊有福並沒有看到諸位學子有迎喜事之心,反而一個個愁眉不展,心道,不好。


    果然,那袁先生見諸人均不搭話,有些溫怒,氣籲籲道:“怎的?爾等難道是怕了?陳一舟,你倒是說說,為何不敢應聲?”


    陳一舟身體猛地一哆嗦,慌慌張張的站起身,滿臉憂愁。


    “先生,我,我……”


    “你倒是說啊!”


    袁先生手中戒尺猛地一揚,讓陳一舟胖胖的身體矮了半分。他本來就是矮胖身材,這一下就差鑽到書案底下。


    “我,我不敢說?”


    “為何?”


    “因為你每次說的好事,到頭來我等均會倒了黴頭。”


    “嘻嘻。”


    “哈哈。”


    好幾人捂著嘴發出輕笑,就連楊有福也差點笑出聲。因為他想到了清風鎮學堂裏的夫子,每次隻要這麽說,就會有人觸黴頭。


    袁先生臉一陣白,一陣紅,嘴裏喃喃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爾等不可教也。”


    這一下就連楊有福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先生轉過身,盯著他。


    “你笑什麽,莫不是有話要說?”


    楊有福施了一禮,收斂笑容。


    “我隻是覺得先生說的很對,可你也看到了,我一貫膽小怕事,看有人與我神似,禁不住笑了。”


    他低頭朝陳一舟使了個眼色,又鄭色靜立不動。


    袁先生背過身,朝堂前走了幾步,口中連連道:“好,好,好得很呐!”


    他揮動戒尺在那個爭字上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輕響。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過問了,你,你,你,還有你,嗯,對了,你既然膽小怕事,老師豈能不管,這個好機會就給你了。”


    他戒尺連連點動,指著堂下五人。


    “你們幾個給我聽好了,七月十五,會在京城生死台,不,安國台舉行驚龍賽。你們明日隨我入山,不得有誤,可聽清楚了!”


    最後幾個字,他聲如洪鍾,震得窗紙嗡嗡作響。


    那原本站著的陳一舟一下子癱倒在地,唉聲道:“先生,我能不去嗎?”


    “可以。”


    “真的?”


    “當然是真的,隻要你拿著你父親的口諭,先生就準了。”


    陳一舟如焉了的皮球,兩眼無神,嘴裏自語著。


    “口諭,口諭……”


    楊有福一驚,莫不成這陳一舟還是皇家的子嗣,可為何不姓李呢?


    還不等他想明白,就聽的袁先生冷聲又問。


    “楊有福,你是不是也不願去啊?”


    楊有福本想著答一聲是,可看看陳一舟的下場,他哪裏敢這麽說。


    “先生,去是可以去,我就怕去了給你丟臉啊?”


    “嘿嘿,丟臉,你看看先生我臉很大嗎?你不怕丟人,先生我難道害怕丟臉?”


    “可是,先生,我啥都不會啊。”


    “這不是你要擔心的,你說說,到底去是不去?”


    “嗯,去吧!?”


    “額……?”


    “去,我去還不不成嗎?”楊有福哭喪著臉,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一隻黏在網上的飛蛾,怎麽掙紮都走不脫。


    “他倆人沒了意見,你們可否願意?”


    袁顯旼拖了一個長音,對著餘下三人唿問。


    “既然陳一舟敢去,我也敢。”說這話的是齊榮錦。


    “先生,你要不要考慮換下某人,俗語說一個老鼠可是會壞一鍋湯的。”不用看,說這怪話的一定是李如煙。


    “先生,可,可我是一個女子,真能行?”宋思瑤盯著先生,小心翼翼的問道。


    “自然是可以?不過,唉!算了,就這麽定了。”先生似乎有話要說,可剛開了個頭,就沒了下文。


    李如煙蹭的站起聲,指著劉棟餘喊道:“先生,我看棟餘就比某些人強的多,要不要……”


    袁先生猛地一揮手,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李如煙,你要是不願意,就讓劉棟餘去吧,畢竟他是男兒,可否?”


    李如煙青著臉,怒目瞅了楊有福一眼,昂頭高聲喊著。


    “先生,你豈能輕看女子,我李如煙不去也得去。”


    “好,好,好啊!”


    袁先生哈哈大笑著,連連稱好。


    “果真女子強若男。”


    說完揚身出門,學堂裏寂靜一片。


    隻有楊有福能感覺到,有十餘道熾熱的目光想要把他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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