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你們可以進入城內,隻要不出城,就一輩子不必擔憂橫死!”


    “憑什麽我們就隻能永遠留在城外,每時每刻都在擔驚受怕,永遠不知道能否活到明天!”


    “你告訴我,憑什麽?”


    “憑什麽啊!!”


    老板不斷地衝張惟高吼著。


    木珠麵色一寒,便要動手。


    張惟衝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老板的問題,張惟無法迴答。


    這世上,有太多太多“憑什麽”了,隻要有不公的地方,都可能出現這個問題。甚至,隻要是人與人不同的地方,也能夠問出這種問題。


    若是硬要迴答,那隻能說……


    生而如此。


    或許這個答案很消極,或許這個答案很無奈,可是,這就是事實。


    就像張惟他不知道,憑什麽自己會穿越,又憑什麽自己穿越後的軀體會先天不足,乃至憑什麽他現在是個半人半妖的存在。


    隻不過,一個人若開始糾結這個問題,那他真的是在介懷問題的答案嗎?


    “我不知道。”張惟很誠實地迴答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老板平靜了不少,“我每次殺掉人之前,都會問一問他們這個問題——憑什麽?你猜,他們都是怎麽迴答的?”


    張惟搖了搖頭。


    “嘿嘿嘿……他們的迴答五花八門的,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的答案能夠讓我滿意。所以,我就將他們都殺了。”


    老板一麵神經兮兮地笑著,一麵說著。


    “其實我明白,他們也都不知道答案。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人能知道……”


    “有意義嗎?”張惟突然問道,“你殺了如此多的人,又能如何?你和你老婆,還有你們的後代,仍舊是無法進城。”


    “後代?哈哈哈……我和我婆娘,就沒打算再要後代!我不會再讓我的孩子們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的!”


    老板的神情顯得有些可怖:“至於意義……他們的死,能夠讓我們稍稍感受到一些寬慰,這就是意義。總不能,這世上隻有我們如此慘吧?你說對不對?”


    “我隻能說,我對你的身世報以同情。”張惟重新站起身來,“可是,你們卻未曾對生命抱有敬畏。血債還是得血償的。”


    “當家的,你快走!!”


    老板娘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剪刀,發瘋了般刺向張惟。


    隻是,她連張惟的衣角都未蹭到,便被木珠一腳踹翻在地,蜷縮著無法動彈。


    “媳婦兒!!”


    老板一聲驚叫,便要起身。


    突發變故,木珠十分警惕,她見到老板要有動作,直接扭身迴轉,一腿踢向了身前的木桌,而旋飛的飯桌瞬息便砸在了老板的胸前。


    “當家的!!”


    老板娘發出了一聲滿是痛苦的淒厲嘶喊。


    被木桌砸飛的老板,身上沾滿了稀粥,此刻緩緩爬到了老板娘的身旁,二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望著這一幕,張惟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了菜農懷裏那朵染血的黃花。


    這一瞬間,他覺得一切都很令他厭倦。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倆……還是由屍孽來了結吧。”


    ……


    ……


    張惟解開了屍孽的封印,任由它身上的一張張臉,將牢牢牽著手的老板夫妻吞噬。


    他們二人,最終也成為了這怪物的一部分。


    待到一切結束後,張惟重新封住了屍孽。


    “這樣……也算是報仇了吧。”


    他望著沉靜不動的屍孽,喃喃道。


    暮秋緩緩走到了他的身畔。


    一人一白骨,就這樣看著屍孽,過了好久。


    暮秋不知從哪掏出來了紙筆,寫道:“我可以吃了嗎?”


    張惟瞥了她一眼,說道:“可以。不過,屍孽內的那些魂魄就別吃了,都放掉吧。”


    暮秋短暫沉默後,寫道:“你應該知道,被屍孽體內陰煞影響的魂魄,已經沒了輪迴轉世的資格。”


    雖然如今天道失常,陰司十分混亂,但是陰司並未徹底廢棄,還是勉強維持著往日的部分功能。所以魂魄輪迴投胎,仍舊要下到地府中去。


    而沒了輪迴轉世的資格,自然便意味著魂飛魄散,就此消散在世間。


    “就當是個念想吧。”張惟說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那好。不過我先前答應教給你兩道符,這樣的話就隻能教給你一道了。”


    張惟點了點頭。


    這其實不是太大的問題,反正如今他們出城了,各類妖魔鬼怪最是不缺。大不了自己就多費些時間,幫暮秋多收集點食物。倒是不用擔心學不會她的符籙之法,無非就是慢點而已。


    “你昨晚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暮秋寫道。


    “沒錯。”


    “那,你為什麽沒有告訴那菜農的同鄉?”


    張惟默然,片刻後說道:“我也不知道。”


    暮秋扭頭,空洞的眼窩盯著張惟看了良久,才又寫道:“其實,你很喜歡多管閑事。”


    “我不認同你的說法。我認為,我這叫快意恩仇。”


    “有什麽區別?”


    張惟神情一正,說道:“有很大的區別。我的說法更好聽一些。”


    “你這樣,不像是個修道之人。”


    “具備了修為後,就應不食人間煙火嗎?我看不一定,率性而為也挺不錯的。”


    張惟神情平靜,繼續說道:“俠義之心,也正是人的本性之一。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倒覺得這樣也很過癮。”


    暮秋在紙上越寫越快:“道理是如此。可這世上讓你看不過去的事兒太多了,你不可能所有事兒都管過來。就算是神仙,就算當初天庭還在的時候,也都不行。你現在有興趣管,難不成以後也一直有興趣?”


    “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你這是在逃避。”


    張惟一挑眉,說道:“你可以過‘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的日子,我也可以選擇‘背上匣中三尺劍,為天且示不平人’的生活。無非就是活著的態度不同。既然我看不慣,那就要有看不慣的做法。”


    “很好。希望你能繼續保持。”


    暮秋雖在紙上這麽寫,可張惟卻能從她潔白的頭骨上,感受到明顯的冷笑之意。


    “說起來,你如今都是鬼修了,為何還這麽關心這些有的沒的?”


    張惟眯著眼睛,看向暮秋問道。


    暮秋沒有猶豫,直接在紙上寫道:


    “既然我看不慣,那就要有看不慣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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