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駛到城東,張惟時不時地翻翻車簾,隻見街道地麵上,已然零落了不少的紙錢。


    “今日,具體是什麽情況?”張惟問道。


    馬車前方,坐在車夫旁的小侍女,一直在注意著後方車廂裏的情況,此刻聞言,忙出聲說了起來:


    “今天老爺出殯,府裏已提前做好了準備。據說整個雍州城中有頭有臉的大人們,今日都會來到府上,送老爺最後一程。”


    張惟有些頭痛,沒想到這葬禮陣仗竟然這麽大。他隻求那隻狐狸,在葬禮上千萬別再弄出什麽幺蛾子,否則自己隻怕在雍州城內要待不下去了。


    反過頭來一想,他又感覺有些安慰。想來,那狐狸為了自己的修煉,也不太可能放棄當下的身份,所以她應當是不敢在這般大的場麵裏太放肆的。


    張惟迴應道:“原來是這樣。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唿?”


    “奴婢叫做紅芙。”小侍女見張惟竟關注到了自己,誠惶誠恐地說道,“是前些年夫人買下奴婢後,親自賜的名。”


    張惟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你們夫人有些時候,舉止顯得比較……嗯,總之,還請你……”


    “道長您放心!夫人對待紅芙,一直就如親姐姐般,從未將紅芙當作下人!而且,當年要不是有夫人,紅芙如今隻怕已被賣入青樓、淪落風塵……夫人的恩情,紅芙沒齒難忘!有些事情,紅芙自然是明白的……”


    守著車夫的麵,紅芙沒有說得太明顯。


    張惟點了點頭,這個侍女,心思倒是靈敏。而且……聽對方話裏的意思,這隻狐狸的心地似乎還可以?


    ……


    ……


    胡府外圍,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


    胡員外生前是有名的善人,時值出殯之日,有不少人自發趕來,想要送他最後一程。


    張惟再度踏入了胡家大宅。


    一時間,他竟然有些恍惚之感。


    自己上一次來到此地時,也是正值葬禮,不過那時候的規模,可是完全無法和今日相比。


    自打張惟走入府內後,耳畔哭聲不斷,四周更是縞素未絕。


    來到前院內,還有不少僧人在忙碌著超度法事。這場法事已是持續了整整七日,直到今天出殯之時,才會結束。


    寬闊的宅院裏,賓客眾多,上首諸多人物端坐,隻看其華貴的衣衫,便知其身份之高貴。而且其中,還有不少身著官服之人。


    張惟聽紅芙說,一會兒本州太守也要前來悼念。


    不多時,張惟便被紅芙帶領著,來到了這群貴客之間坐下。之後,紅芙便先行離去。


    老和尚則沒有這等待遇,隻得混在下方的人群裏站著。


    時辰一到,法事結束,周圍的哭嚎聲猛然淒厲了起來,胡員外的棺材被諸人抬到了院中。


    隻是,這棺材一出場,卻讓在場不少人相當疑惑。


    以胡家這等巨富之家,家主過世,竟然隻選用了一口薄棺?!


    張惟聽著周圍不時響起的竊竊私語,望著那副棺材,一時間麵無表情。


    老和尚在後方的人群裏,同樣聽到了這些議論,心想這可是個宣傳鋪子的好機會啊。


    他輕輕咳嗽了兩聲,神情慈悲而莊嚴地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胡施主隻需一口普通木棺下葬,著實是看透了生死富貴,這是何等豁達通透!這般心性老衲佩服!老衲還聽說,胡施主生前專門叮囑人,身後事必須到城西的福壽堂置辦,看來,這家店應當也是十分不凡,否則怎麽如此受胡員外的青睞……”


    便在這時,一眾人來到了場間,胡霜兒一身素白衣裙被簇擁在了最中間,麵色肅穆。


    張惟仰起頭望去,隻見胡霜兒身後還有一位上了年紀卻保養得當的女子,同樣一身白衣,神情悲痛。這位正是胡員外的原配——趙夫人。


    胡霜兒走到了場中,先是以家主的身份,對所到來賓表示感謝,然後表示準備出殯。


    “在這之前,妾身還有一件事情要宣布。”胡霜兒說著,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張惟。


    張惟心頭一緊,知道該來的終歸是要來了。


    胡霜兒並未說下去,而是直接轉向了張惟,麵朝著他一笑。


    在無數賓客麵前,在亡夫的棺材麵前,衝著另一個男子,一笑。


    她就保持著這般動作,許久未動。


    場間逐漸變得極為安靜,落針可聞。


    她身後的趙夫人,麵色已然極為難看。


    不要說她,就是所有在場者,神情也都變得十分古怪,順著她的目光,望向了張惟。


    此刻,他是全場的焦點。


    隻是,他卻頭皮發麻。


    “阿彌陀佛!主母大人當真是氣度不凡!明和道長當初來胡府降妖除魔,救下了胡員外的性命,主母一直感激在心,此刻哪怕悲痛萬分、肝腸寸斷,也要對明和道長一笑以表謝意!這也是主母在向所有賓客宣誓,自己一定會努力活下去!萬般情結,皆付於這苦澀卻又堅強的笑容裏!當真是一切盡在不言中啊!”


    老和尚抹了把頭上的汗,急忙出聲解圍。


    場間重新恢複了議論聲,大部分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都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並且出聲附和著。


    張惟感激地朝人群裏的老和尚望了一眼。


    可就在這時,他感到一隻溫熱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


    胡霜兒牽著張惟,直接將他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院中再度萬籟俱寂。


    冷汗濕透了張惟的後背,他突然極端後悔今日來到胡府。


    “這個……那個……”老和尚也跟著看傻了眼,緊接著立馬搜腸刮肚地琢磨說辭。


    “啊,對!天下苦妖魔久矣!可憐眾生無時無刻不被邪祟所威脅!便是有如菩薩再世的胡員外,當初宅邸內也有鬼怪擾亂!主母大人擔憂鬼物未淨,隻得暫時放下男女之大防,讓明和道長檢查身體。主母惟有確認了自己沒被鬼物附身,才能再度主持出殯啊!否則,隻怕會驚擾到已故的胡員外!”


    老和尚的聲音迴蕩漸消,場間卻仍舊寂靜。


    此時,胡霜兒掃視全場,然後平靜說道:“妾身打算,聘請明和道長,成為府上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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