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聊完後,張惟便不再多留。


    他和老和尚離開胡府的時候,老和尚有意落後了一步。


    “大師還有事?”胡員外心思敏捷。


    老和尚麵色肅然,看著胡員外說道:“員外,此番你我對話,還請不要讓明和道友知曉。”


    胡員外見老和尚這般鄭重,便跟著點了點頭,說道:“胡某知道了。還請大師明言。”


    “實不相瞞,雖然老衲與明和以道友相稱,實則乃是亦師亦友的關係。當初,還是明和討教於老衲,這才有了一段善緣。”


    胡員外看了看老和尚,說道:“原來如此……可大師告知此事,是有何意?”


    老和尚麵容凝重了起來,說道:“依施主看來,老衲同明和相比,法力孰強孰弱?”


    “這……”


    “雖說如實相告,可能有損明和道友的名聲,但人命關天,老衲也隻得在背後多嘴兩句了。明和道友法力雖強,可距離老衲還是有一點差距。有些東西,明和道友可能看得不甚清晰,而這,極有可能危及翠兒姑娘……”


    胡員外望向老和尚,聲音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和尚宣一聲佛號,說道:“胡施主以為,老衲當初超度後,為何有意留下老先生的陰魂?”


    胡員外麵無表情,說道:“大師不妨明說。”


    老和尚神情鄭重,說道:


    “因老衲發覺,老先生的魂魄之中帶有一絲極深的怨氣!若是對其逼迫得緊了,隻怕不到頭七,便要變成厲鬼!”


    胡員外一怔,不確定地問道:“此話怎講?”


    “胡施主不妨想一想,陰魂為何留在翠兒姑娘體內不離去?若不是執迷於怨念,他豈會連自己後人都禍害?”


    這麽一聽,胡員外是真慌了起來。


    一時間,他竟是額上冷汗直冒,身軀也跟著微微顫抖。


    胡員外說道:“怎麽……怎麽會這樣?他托夢給翠兒,也沒提起生前的怨懟之事啊!”


    “這一點,胡施主看不出什麽實屬正常,便是明和道友,此番也看走了眼。幸而老衲虛長幾歲,見聞也略略豐富一點,才不至於讓這陰魂蒙混過去。”


    “這……這可怎麽辦?!可明和道長說過,說他不會再迴來了……”


    “若是那絲怨念沒有發作,他自然不會迴來。可要是發作的話……”


    “會……會怎樣?”胡員外喘著,身體顫動得更是厲害。


    “那便會成為最可怖的厲鬼,迴來索命!便是老衲和明和道友聯手,隻怕也不是對手!”


    看著胡員外驚懼無比的模樣,老和尚語氣放緩,寬慰道;“不過,胡施主不必憂心。既然老衲點明了此事,自然不會置之不理。隻是……”


    “錢好說!大師您開個價,隻要大師能讓他別再迴來,一切都好商量!”


    老和尚忍不住嘴角微勾,咳嗽一聲後,嚴肅說道:


    “施主這是哪裏話?!老衲豈是貪圖錢財?不過,老衲希望,胡施主不要將此事告訴明和道友。明和道友畢竟年輕氣盛,還難做到六根清淨,難免執迷於凡塵俗世的虛名,老衲實在不願落他麵子……”


    ……


    ……


    最近兩天,張惟大多時間都在客房裏,很少出門。


    出門的幾次,除了去城外照看馬匹,便都是去的城中藥鋪買藥。


    他身上先天不足的問題,仍舊存在。


    自此融合了鴉妖精魄,他的先天不足確實有所好轉,但也僅僅是好轉,卻未能痊愈。


    而前一段時間,他同地宮內的判官激鬥後,消耗太大,竟然導致了體虛問題重新嚴重起來。


    張惟本以為,隻要自己休息幾日便可恢複,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他的先天不足問題,已然有愈加嚴重的趨勢,已經到了他不得不出門抓藥的地步。


    按照當初老師父給配的方子,張惟這迴抓了最上等的藥材,而且一抓,就是十幾副。


    從胡員外那裏得到的一百兩,張惟和老和尚七三分賬。


    而這幾天買藥,便直接花了他小十兩銀子。


    張惟不禁感慨起來,錢是真的不經花。


    好在藥方起效,雖說吃藥後,他的病沒有好轉,但也不再進一步惡化。


    被此病糾纏這些年,張惟深感頭痛之餘,竟也有點麻木了。


    “老衲迴來了,哎呦,這一天天的可累死老衲了……”


    房門被推開,老和尚風塵仆仆地走進屋,直接仰在了地鋪上。


    張惟仍舊端著玉冊在讀,他沒抬眼睛,不經意問道:“離老先生的頭七,應該快了吧?”


    “明天便是了。咱們明早還得去胡府一趟。”


    老和尚坐起身,一邊說著,一邊解著袈裟。


    “咱們還得去?”張惟問道。


    “當然要去啊,咱不都約好了嘛。”


    “你連著去了這麽多天胡府,還沒給他們解決好嗎?”


    張惟隨口說道。


    老和尚動作一滯,訕訕笑道:“道長您在說些什麽呢,老衲我這幾天可都在路邊開攤算命,哪裏有時間去胡府啊。”


    張惟仍舊低頭翻看著玉冊,說道:“這樣啊,就是說,那絲怨念還沒處理好?”


    “什……什麽怨念?道長您說的,老衲怎麽聽不懂啊哈哈哈!”


    “哦,對……還得多謝大師沒落了我的麵子。這年輕人啊,做到六根清淨確實不太容易。”


    老和尚知道瞞不下去了,便哭喪著臉站起身說道:“老衲對不住道長!老衲有罪!道長請您恕罪呐!老衲是一時豬油蒙了心……”


    說著,他便要撲到張惟的跟前。


    張惟皺了皺眉,說道:“一息之內,站到一丈外。不然,錢就別要了。”


    老和尚立馬跳到了一旁。


    “錢你拿著吧。不過咱們之後住處的錢,得由你來出。”


    張惟和老和尚一直住在客棧也不是迴事,既然有錢了,搬出去住也是早晚的事。


    聞言,老和尚神情變得極其沮喪。


    他剛要張嘴說話,張惟便看了他一眼。


    老和尚識趣地選擇了保持安靜。


    好在沒有全給老衲收去,換個地方住能花幾個錢?


    我出就我出……


    ……


    ……


    翌日,張惟和老和尚一同趕到了胡府。


    現場已布置好,時辰一到,老和尚便開始了超度。


    直到超度完畢,二人才見到胡員外。


    在他的邀請之下,三人共進午宴。


    席間,胡員外一直咳嗽不斷,更是數次離席。


    張惟望著一桌的滋補藥膳,沒有說話。


    趁著胡員外離席的間隙,老和尚低聲問張惟:


    “道長,你覺沒覺得,這幾天……今天員外的氣色格外差啊?”


    張惟不急不緩地吃著菜,說道:“大概,睡得不好吧?”


    想了想,他又說道:“畢竟,世上沒有不吵架的夫妻。”


    更沒有不害人的狐狸。


    他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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