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密網,又如紛擾細雪的劍舞,自發的由劍身凝聚在大朱吾皇的身後。


    越來越極致的白芒似乎要將這昏暗渾濁的空氣撕開一角。


    大朱吾皇身上的黑『色』袍衫在這白芒暈染下,似乎也平添了幾分神聖。


    鐵蹄踏地,黝黑火炎在地麵留下斑駁灼燒的痕跡,數以千計的角馬騎兵縱身而至。


    在不足十丈遠的距離,大朱吾皇麵『色』平靜的抬起袍衫下的手掌,輕輕一揮。


    刹那間,凝聚在背後萬千道的劍舞便朝前攢『射』而去。


    一瞬的漫天晝白使得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城牆之上,束甲青年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緊握的手掌上青筋根根綻現,即便下一刻後什麽也看不見,卻仍自圓睜雙眼。


    時間仿佛停滯,上一秒還在隆隆震顫的地麵陡然死寂了下來。


    細碎的切割聲同樣隻是瞬間響起,很快消失,但卻是清晰的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晝白逐漸消散,天地間重迴到昏暗的顏『色』。


    如同洪流鐵壁的角馬騎兵,詭異的定格在衝鋒前一刻的姿態,角馬的鼻息甚至才開始在空中消散。


    地麵赫起長風,風聲嗚咽,卷動大朱吾皇的袍衫飄動。


    然而,下一刻,那近千之眾的角馬騎兵,卻如同泥像一般轟然崩裂,在倒地的刹那便碎裂成粉末。


    長風吹過,這荒涼的戰場上便陡自空曠了大半。


    最前方的角馬騎兵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怎,怎麽會!”


    城牆之上,束甲青年失神的看著戰場上的一幕,低聲喃喃,“幾千騎兵,就這麽消失了?”


    角馬不安嘶鳴,下意識的後退數步,馬背上手持長劍的黑甲身形圓睜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那至始至終都未曾移動一步的身形。


    恐怖的氣息繼續攀升,即便屬於神隻的神韻幹涸,主宰之上的氣息卻不受影響。


    踩著地麵的屍體,大朱吾皇緩步朝前走去,仿佛麵前的鐵甲洪流是擺設一般。


    空氣似乎充滿了滯漲感,所有的流速都放滿了許多。


    “他要幹什麽?”束甲青年看著戰場上閑庭信步一般行走的黑袍身形,不自覺的將自己代入其中,“那可是有著近三萬人的異族軍隊”


    早已成就天境的鐵甲身形,在感受到眼前這黑袍青年所散發出來的氣息時,身形止不住的輕顫,下意識的乘馬後退數步。


    如此並非他本意,而是由於氣息上的壓迫。


    這種壓迫感,他隻在大皇子身邊的閣老身上切實感受過。


    “怎麽可能,這種弱小的存在,怎麽會有超過我的實力?”鐵甲身形暗自皺眉,隨即抬頭看向大朱吾皇沉聲道,“你是誰,從何而來?”


    大朱吾皇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從腰間緩緩抽出昊神佩刀。


    鐵甲身形瞳孔一縮,直接揮動長劍發出了命令。


    登時,身後的數萬眾的鐵甲洪流瘋狂前衝,個個足有三米高的身形極具視覺衝撞力。


    此時的大朱吾皇極為鬱悶,他剛抽出刀想問這個將軍似的家夥有沒有見到過類似的刀,沒想到下一刻就要幹掉自己。


    “果然這些異族人都是殘忍冷血的家夥。”大朱吾皇在內心感歎一句後,手上也沒有閑下來,直接抽刀劈開及至身前的第一個異族兵士。


    裂成兩段的屍體還未落地時,大朱吾皇的身形便更快一步的衝進了軍隊之中。


    霎時間,漆黑的刀光在其中攢動。


    凡是靠近大朱吾皇的異族兵士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切成了數段,甚至還在睜眼之際便被同胞踩在了腳下。


    黑光奔掠,黑袍飄然其中,萬眾異族兵士如同一堵城牆一般,牢牢將大朱吾皇環了起來。


    他仿佛又迴到了殺戮之界,徹底摒棄了靈力的釋放,全靠手中的昊神佩刀,以及肉身迸發的力量,大開大合的在這異族人中瘋狂斬殺。


    隨著每一次的劈砍,圍攏的圈子也會擴大一圈,這些在外人看來強大到幾乎無法抵抗的異族人,在大朱吾皇的長刀下,甚至連紙糊的都不如。


    如同割麥子一般,大朱吾皇在這重重包圍下幾乎是推進式的前進。


    他現在隻想揪住那家夥問個明白究竟就沒有見過一柄黑刀。


    大量的屍體迅速堆積在地麵,鮮血再次浸透幹硬的地表,而大朱吾皇手中的長刀依舊在不知疲倦的劈砍著。


    騎著角馬遠離隊伍的鐵甲身形凝視著那正處於混『亂』的戰圈中,黑金麵具下的眼角有些抽搐。


    即便是身為天境的自己,在陷入這種層次的包圍,下場也隻是十死無生。


    身為神族天境巔峰,他自然知道神族血脈究竟有多強大,甚至引以為傲。


    他們與生俱來的血脈,強大到無與倫比,即使是最普通的神族子民,哪怕不用修煉,自身的實力也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達到一種可怕的境界。


    在他們看來修煉不過是吃飯喝水那樣簡單,殊不知他們與生俱來的,是其餘境域世界許多修士畢生追求的。


    以一敵百,以命搏千,他尚能做到,但像眼下這般場景,自家閣老恐怕也難以做到。


    看著包圍圈不斷擴大,他開始有些怕了,這個從天而降的神秘青年僅憑一己之力,便將最為精銳的兩千角馬騎兵斬殺殆盡,如今又屠殺一般不斷的收割著兵士『性』命。


    他開始有一種錯覺,如果再不撤退,這幾萬精銳兵士會被徹底殺個幹淨。


    退,還是不退?


    此時此刻,距離戰場並不遙遠的城牆上,幾十眾懷有死誌的漢子僵立當場,呆呆的看著那幾近混『亂』的戰場。


    那些在他們眼中猶如天神一般的異族兵士,在那單薄身形手中的長刀下,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空氣中開始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道。


    每一個漢子都在不自覺間握緊手中長刀,漸涼的熱血似乎又開始在胸膛中灼燒。


    與此同時,刀戈兵甲相撞聲在他們的身後響徹,束甲青年迴身看去。


    隻見幾乎快要淪為一座空城的街道上,一隊隊束甲兵士出現,而後如同螞蟻一般開始匯聚於主幹道。


    隨著兵士出現的,還有無數衣衫襤褸的平民朝城牆湧來。


    遠方的天穹隨後綻出道道瑰麗靈力『色』彩,不過三兩息之間,便有十數位仙風鶴骨的老者降至城牆。


    在登頂城牆的同時,這十多位老者並未停身,而是結手釋放出磅礴靈力,化為壁障一刻不停的將整座大城圍攏起來。


    看著這頗為玄奇的一幕,束甲青年眼中並未有太大波動,隻是朝眾為老者拱了拱手。


    這些老者都是當世修者,實力強大,據說已經在感悟天地桎梏,早日突破。


    不過束甲青年對這些修者明顯不感冒,因為麵對這些天外入侵的異族來者,這些修者第一反應不是抵抗,而是主動表示親近。


    若非這些異族人麵對外者一概屠殺,恐怕大部分修者早就成了座下走狗。


    拚死抵抗的並非他們,而是一個個平民兵士用『性』命堵上了這些異族的征伐。


    在這場戰爭中,修者死亡的比例遠遠要低於平民兵士。


    自然束甲青年瞧不上這群空有一身強大實力,卻又慫到卵子裏的修者。


    而結手釋放出壁障的十多位老者,眼神同樣略過拱手施禮的束甲青年。


    在他們的眼中,哪怕是塵世中的帝皇都是一隻手可以撥弄的角『色』,其餘兵士更不過是螻蟻罷了。


    “有勞眾位仙老,周督官周禮在此謝過!”


    一聲略帶喜感的高腔響起,緊接著一個身穿戰甲的矮胖子氣喘籲籲的登上城牆。


    “怠慢,實在是怠慢眾位仙老。”名為周禮的矮胖子快步趕到束甲青年身邊,氣喘籲籲的拱手說道。


    為首老者不屑輕哼。


    周禮尷尬一笑,再次拱手說道,“此次護城無論成敗,眾位閣老護城有功,我一定向皇上如實稟告,想必仙晶也會多再上一兩成。”


    聽到這話,那一眾老者才略微緩和表情,不過看著城上城下兵士的神情卻如同看死人一般。


    束甲青年牙關一緊,放置在腰間的手掌便要抽出佩刀。


    一旁的周禮猛的拉起他的手掌,咧嘴笑道,“劉從將,好好的養精蓄銳,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一把扯迴手掌,束甲青年徑直走向垛口處,注視著那陷入混『亂』的戰場。


    “嗯?為何戰場如此混『亂』?”為首長髯老者手捋胡須,目光看向戰場,其餘老者同樣將目光投向戰場。


    這一覷之下,無不大駭。


    隻見一道瘦削身形,獨身一人麵對那幾乎無盡的異族軍隊,如同一柄長刀,不斷撕裂著包圍圈。


    這些自天外而來的異族人實力有多強悍,作為修者感受最為深切,哪怕是已經感悟天地桎梏的他們,一人最多麵對數百眾的異族人,即便是拚死也絕不過數千之眾。


    可眼下,這絕不可能出現的一幕卻在他們的眼前上演。


    “此人,是何位仙老?所居何處?”長髯老者一把拽住周禮的肩甲,用力之大險些將其甩飛出去。


    周禮驚魂未定,臉『色』煞白的一指旁邊的束甲青年,“戰,戰場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劉從將應該知道。”


    扔下周禮,長髯老者便提著袍衫下擺趕至束甲青年身邊,“那戰場迎戰之人,你可知是何位仙老,所居何處?”


    “不知。”束甲青年淡然開口,目不斜視。


    “當真不知?”長髯老者沉聲低喝,同時釋放威壓。


    “仙老,”一旁手持長刀的漢子突然開口,“並非我家大人不願開口,實在是我們也不知道那人是從何而來,他們一撞上,便打到了現在。”


    長髯老者將目光移至漢子的身上,聲音陰冷,“當真?”


    “當真。”漢子打了個寒噤,他突然發現,這些所謂的仙老,似乎和戰場上的異族人並無二致。


    得到答案後,長髯老者默然不語,目光重新投到戰場,在瞳孔深處,掩飾不住的流『露』出貪婪垂涎。


    戰場之上,粘稠的鮮血再次覆蓋了地麵,碎成數塊的屍體,逐漸堆滿了空餘的地麵。


    原本不斷靠攏的異族兵士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們引以驕傲的肉身,在麵對這個似乎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時,卻輕易被斬成數段。


    盡管大朱吾皇仍被圍困在原地,但不斷斬殺的屍體,逐漸在他的周圍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屍山。


    他仿佛永遠不知疲倦,漆黑的長刀依舊如出刀時幹脆利落,沒有半點停滯感。


    之所以能夠從一而終的保持出刀速度,並非大朱吾皇躋身準神的緣故。


    要知道此刻的大朱吾皇體內的神韻已經幹涸,所憑仗的最多也不過是主宰之上的力量。


    而最重要的,便是夜刀郎徐簡曾交給他的刀譜以及那一番對其影響深遠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當成千上萬和你境界相同,甚至高於你的敵人圍剿你時,該怎樣反擊?”


    如今的局麵,即便敵人的境界相離甚遠,卻和徐簡所描述的場景相同。


    徐簡所給刀譜,在一段忙裏偷閑的日子裏,早就被大朱吾皇牢牢記在心裏。


    同時無論是刀的攢勢,起勢,出刀,都在一次次的戰鬥中反複磨煉。


    但僅僅練出三勢,並不足以成為依仗,真正讓大朱吾皇如此有恃無恐的,便是他如今的肉身及境界。


    神韻雖竭,但經過昊神神韻的孕養,本來就強悍的肉身如今除了昊神佩刀能夠造成傷勢外,再難受到傷害。


    所以,他幹脆將丹田中的靈氣和殺戮之源封閉在丹田中,隻憑借著自身力量開始練起了長刀三勢。


    遠處還在思考著的鐵甲身形,迴過神來,看著眼前這一幕,幾乎要噴出一口逆血。


    原本隻是鐵蹄碾過的疆域,在這個古怪身形的出現後卻發生了逆轉。


    他所設想的最多傷亡半數的兵士,卻在這個地方,僅被一人便擊殺了半數,並且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如果此時退迴,此事必將會傳遍整個境域,到時自己的腦袋,大皇子斬起來必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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