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鹿原又是團雲密布,陰冷晦暗。


    辰時才剛亮不久,天空和原野中的荒涼蕭索之意最為濃重。


    宋九命親領一萬軍卒出營,軍容整齊、兵甲齊備,為濃重的荒涼和蕭索注入了一劑精神和光采。


    他當然是宣稱熟悉白鹿原的特殊地勢環境,甚至對陳年事也是這麽說的,後者本有些疑心,但看見大都督點頭,且說一道而行,便再無話說。


    緩步行軍,隨處掘探。


    出了軍營後,宋九命這一萬軍卒看著像真的在熟悉地勢,不過等看不到軍營了,他們便突然加快了腳步。


    鹿鳴溪。


    宋九命讓軍卒列為方陣,自己與冉莫緩緩上前,在距離溪邊百步處停下,默然看向茫茫白原。


    時近午時。


    白原邊際遠遠出現了一條黑線,看著像是灰蒙蒙的天空裂開了一條縫。


    “來了!”


    宋九命長出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一片輕鬆之色,似乎先前很是擔心對方不會按約而來。


    冉莫則一臉慎重,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言語。


    黑線越來越近,越來越粗,最後變成密密麻麻的人群,正是如麥田一般的氐羌軍卒。


    在距離鹿鳴溪約百步時,氐羌軍卒齊齊停下,與鎮兌營一萬將士隔溪相望。


    “大都督!”


    宋九命眼神熱切,緊了緊手中的雙三刀,道:“難道還真要禮尚往來的講幾句客氣話?不如直接衝殺過去算了。”


    冉莫沉默半晌,道:“身後都是你鎮兌營的將士,你且說了算,就當我不在這裏。”


    宋九命怔了怔,遲疑道:“當真?”


    冉莫不語,隻定定地望著氐羌軍陣。


    “那……那屬下可就真下令了?”


    宋九命再次確認一句,見冉莫依舊望著前方不語,終是狠下心來,迴頭喝道:“鎮兌營的弟兄們聽著,殺氐羌人不需要再說什麽理由,你們隻需要記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萬餘鎮兌營將士早已熱血澎湃,齊齊迴道:“殺!殺!殺!”


    宋九命雙三刀一舉,厲聲道:“進!”


    萬餘鎮兌營將士隨聲而動,潮水一樣衝向鹿鳴溪。對麵氐羌軍卒也沒耽誤,同樣聲勢震天地淹殺而來。


    兩軍如此相向衝鋒,很快就在鹿鳴溪相遇,都沒有任何陣法,也都沒有任何變化,直接展開了廝殺、混戰。


    而廝殺混戰中,白鹿原地勢的特殊性立刻暴露出來。


    一名氐羌軍卒本是想高高躍起,砍向對麵而來的一名鎮兌營軍卒,不防腳下陡一用力,身周草地竟垮成一個半人深的坑,當場摔了進去,而後被對麵鎮兌營軍卒輕易砍殺。


    兩名鎮兌營軍卒正挺槍向前衝,前腳倒是踩得結實,後腳下的草地卻忽地陷下數寸,不由得雙雙踉蹌撲倒,其身側氐羌軍卒的彎刀則趁機而入。


    三名氐羌軍卒正與兩名鎮兌營軍卒廝殺,不防身後另外數人廝殺引起草地塌陷,把他們也摔倒在地。


    那兩名鎮兌營軍卒見機便要上前收割敵卒性命,結果手中長槍剛一刺出,又被身側倒地的同伴壓住,錯失了良機。


    隨著雙方軍卒的相互深入交錯,這樣的意外更是比比皆是。


    至於淺沒腳踝的鹿鳴溪,則很快便變得血紅一片,裏麵布滿了散落的刀槍,以及仍在湧血的屍首。


    白鹿原,對普通軍卒來說,確實是難以克服的困險之地。


    但對於宋九命這樣的初神境強者來說,白鹿原地勢的困險,則就少了許多,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


    混戰之中,他固然不能大開大合地殺敵,但這並不影響他殺敵的速度和數量。


    他在人群中飄轉閃躲,幾乎每一拳便要擊斃一名氐羌軍卒,同時神念禦著雙三刀在周圍飛轉穿插,不時刺殺一名他看得到或感應得到的敵人。


    不多時間,他便已斬殺三十餘名氐羌軍卒。


    正所謂下棋要有對手,打架要有打頭。


    他雖殺敵不停,眼光卻時刻在人群中掃視,關注和警惕著著敵方的修行強者。


    不出意外,當雙三刀再次刺向一名氐羌軍卒頭頂的時候,一把彎刀忽然飛來,將雙三刀硬生生格開。


    宋九命順勢看去,見人群中一名虯髯漢子正怒目瞪著他,於是神念一動,把雙三刀招迴手中,向著那虯髯漢子掠去。


    虯髯漢子也伸手召迴彎刀,順手劈死一名退到他身邊的鎮兌營軍卒,迎著宋九命而來。


    鐺的一聲脆響,彎刀和雙三刀各自彈開,宋九命和虯髯漢子與也各自後退一步。


    但二人並沒停頓,同時用雙手握住刀柄,再次砍殺在一起,一時間火星四濺,刀氣凜然,二人身側很快便無人能靠近。


    兩萬人的混戰,場麵甚是宏大。


    而這種宏大的混戰,則讓靜立不動的人更顯得渺小。


    此時最渺小的兩個人,是最不該渺小的兩個人。


    索爾和冉莫。


    索爾靜靜地站在白原,神色頗為複雜,好像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卻像是失落和沮喪,最後還有一點疑惑。


    他之所以敢在穆爾元雄麵前立下軍令狀,便是想利用自己不為人知的身手,給王朝軍隊來個出奇意外的打擊。


    但到了鹿鳴溪,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這種發現,是明神境高手才可能體會到的感應。


    他和冉莫相隔兩百步左右,但感應到對方的氣勢後,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怯意。


    冉莫比他想象的更為強大。


    讓他疑惑的則是,既然冉莫比他更為強大,為什麽一直沒有向他出手?


    鹿鳴溪對岸。


    冉莫神色不算很複雜,除了一些恍然,餘下的全是警惕。


    其中的恍然,是因為他終於明白了穆爾元雄為什麽會在大戰前夕,將穆爾元仞這位明神境高手給殺了。


    出征前根據閔高帶迴來的軍情,他已知道那位克洛部的圖金也是明神境,但這還不足以讓他明白穆爾元雄的舉動,畢竟他和閔高二人,早就響譽天下了。


    此時和索爾相遇,他才完全明白。


    原來索爾也晉到了明神之境。


    莫看一山高,萬仞不及尺,但他早就立足於曾經的四大明神境高手之列,眼前僅有新晉明神的索爾,還不足以讓他警惕。


    能讓他警惕的,當然是真正的危險。


    還沒靠近鹿鳴溪,他便感應到了一種危險,而且很確定這種危險是他根本沒有辦法抗衡的危險。


    正是因為這種危險,才讓他昨天瞞著陛下也要斬殺敵軍大元帥的計劃,遲遲沒有開始實施。


    他十分確定,自己如果向索爾出手,那種危險一定就會變成實實在在的的損害,甚至直接是死亡。


    他不惜死,但王朝的大都督不能在兩軍開戰前就死。


    一陣寒風忽然拂過,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冉莫心頭一鬆,詫異地發現那種危險消失了,但隨即又是神色一凜,像是聽到了什麽,長舒一口氣後,沉聲道:“離!”


    這個字響如炸雷,在鹿鳴溪兩岸經久迴蕩。


    對麵索爾暗自一個激靈,也厲聲道:“收兵!”


    聲音同樣響亮,至少聽起來似乎並不比冉莫相差太多。


    混戰的雙方軍卒各自聽到命令,雖大多人心中不甘,卻沒有人敢猶豫,紛紛後撤。


    鹿鳴溪兩側,又迴到先前兩軍相望的陣勢,隻是此時兩方軍陣之間,已經比先前多出數百上千具屍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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