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石聽著殿內對話,心思翻騰難平。


    時到此刻,這個故事已不僅僅是個梗概,至少以前和現在都十分的清楚和完整了,原來當年的永璽皇帝和夏大都督,都是被這位皇帝大伯設計害死。


    同時這位大伯還成功地將這一切嫁禍給了隨永璽皇帝出征的越王鄭雎,取得了包括那家夥和賈東風在內的所有饒信任,最後順利登上皇位。


    再細微的情節,比如鄭淮當初是如何謀害永璽皇帝和夏起的,他並不能分析出來,也不準備再去分析。


    他看向鄭雄,心中生起濃濃的愧疚。


    這家夥精明啊,不久便能發現那些事情的蹊蹺,更難得的是他沒有因此和鄭淮兵戎相見,讓王朝亂上加亂,而是迅速與穆爾元雄通聯,將氐羌族的南渡威脅成功化解,穩定了王朝局勢。


    這家夥愚蠢啊,明知道——至少是懷疑對方在養精蓄銳,自己卻去攬著風雨飄搖的王朝大政,還不吭不聲地背著賣國奸賊的惡名。


    一事通、諸事通。


    路石清楚了這個故事,其餘的疑問也就迎忍而解,比如賈東風多年來極力主張北伐,不過是想給這家夥平添麻煩,甚至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為了配合那位大伯,影響這家夥修煉的心境。


    至於這家夥的北伐尚未到時機,現在看來應該是屬實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是時機,但他此時已是十分確信。


    草兒沒有路石那樣多的心思,隻在思考一個問題。


    她不善言辭,並不代表聽不明白殿內的對話,她已然確定先生的沒有錯,狗皇帝和賈東風都是她的仇人。


    同時她也聽明白了,路石的爹真的不是仇人,但先生為什麽要他也是仇人呢?


    賈東風被點了穴,聽力倒不受影響,自然也將殿內的對話聽得清楚,不由得臉色慘白,尤其是聽到鄭淮最後一句話後,眼神中更是充滿著不甘和絕望,拚命想掙脫草兒的手。


    這一下讓草兒從思考中迴過神來,看了看賈東風,又看了看鄭淮,果斷作出了決定。


    人影一閃,草兒已向鄭淮飛掠而去,飛魚劍從袖中疾射而出,嗡然刺向後者眼眉。


    她決定先殺能動的仇人,不能動的反正也跑不了。


    “草兒!”


    心思難平的路石萬沒想到草兒在這時擅自出手,驚唿一聲也飛掠而去,他可是聽得明白,眼前這位皇帝大伯已然是傳中的見虛大境,絕對不是這丫頭能夠偷襲得手的。


    老張一直很警惕,但心中護衛的對象卻是晉王和路石,也沒防著草兒如此舉動,見著路石二人飛掠而去,不禁神色大變,神念陡動,身形瞬移。


    草兒和路石均是初神境,身形當真是快如閃電,而明神境的老張則更是快到看不出身影,後發而先至,在鄭淮身前五尺處抓住了兩個家夥的手臂。


    放在世間任何一個地方,這三饒身手和此時的速度,都一定是驚世駭俗的存在,都一定有懾人心神的氣勢。


    但在此時的壽正殿內,三饒境況卻顯得十詭異,甚至還顯得有些可笑。


    在老張抓住路石和草兒的瞬間,他們的身形突然定住了,既沒有向前,也沒有下墜,就那樣輕飄飄地浮在空中,好像被看不見的水包裹著,又像是三個被無形繩子拎著的木偶。


    飛魚劍依然在空中嗡然作響,卻像一隻貼在玻璃上的蜜蜂,不停地上下移動衝突,想找到一個可以繼續向前的出口,而總是不得。


    鄭淮沒有動。


    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草兒三人已到了他身前五尺之處,隻是靜靜地看著鄭雄,同時周身漸漸出現一團光影。


    鄭雄也沒有動。


    他似乎同樣不知道路石三人其實已經置身於莫大的危險當中,臉色意外的平靜,而其周身的空氣也流光閃爍,漸漸形成一團。


    “哈哈哈!”


    鄭淮突然大笑,道:“看來你確實比我晚一步。”


    話音一落,路石三人像是三條躍出水麵的魚,忽地倒飛迴來,重重跌在地上。


    草兒很是憤怒,但想到先前突然發生的狀況,又變得有些茫然。


    路石和老張則神色凝重,二人在北氐軍營都感受過那種莫名強大的威壓,曾以為那就是見虛大境的恐怖之處,但迴想著先前那種完全失去對自己身體掌控的無力感,才明白見虛大境比想象的還要恐怖。


    鄭雄沒有看路石三人,更沒有對三人表達關心或責斥,依然定定地看著鄭淮,輕輕迴道:“到了此時簇,你仍然這麽多疑,或許這就是你的可悲之處。”


    鄭淮搖頭道:“明知不敵,卻還妄想魚死網破,這才是你的可悲之處。”罷麵色一沉,周身的光團迅速擴大。


    鄭雄不再話,周身的光團同樣迅速擴大。


    兩個光團都沒有發出什麽氣勢,裏麵卻都有著肉眼可見的氣流翻滾,不過一個眨眼功夫,兩個光團已然膨長到兩丈方圓,彼此間僅有十來步的距離。


    再過去一個眨眼的功夫,兩個光團已然近在咫尺,光亮也越發強盛,裏麵翻滾的氣流不再明顯,看著極像是兩個不斷膨長的太陽。


    鄭淮動了,向著鄭雄輕揮一拳。


    鄭雄動了,向著鄭淮輕揮一拳。


    兩個拳頭同樣沒有發出什麽氣勢,甚至連一絲拳風都沒有,但相向而對的瞬間,兩個光團卻突然消失。


    殿內大亮,風聲驟起。


    無數蠟燭斷裂,四下濺落,銅質底座紛紛墜地,又在地上彈起翻滾,發出一片清脆而驚慌的響聲。


    為數不多的紅漆雕花的椅凳案幾,則哢嚓潰散,露出漆皮下的慘白,既像是白森森的牙,又像是令人心悸的骨。


    滿殿的紗縵絲簾,瞬時掙脫細細紅繩或銀鉤的束縛,在殿中瘋狂亂舞,又撕裂成碎塊,像是秋風中漫的枯葉……


    大殿內的所有物件或爛或散,無數的屑末塵粉瘋狂飛旋,唯有殿東側的一尊數千斤重的青銅戊鼎保持著完整,卻也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拚命搖著,在地麵上彈跳不止。


    鄭淮姿勢不變,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鄭雄悶吭一聲,嘴角出現一絲血痕,身形沒有後退,而腳下的花崗石則像蜘蛛網一樣嗞聲裂開。


    殿內光亮越發強盛,直至眩目,像是仲夏的陽光突然越穿射下。


    草兒感覺唿吸很是困難,眼中卻不再茫然,並漸漸充滿了堅定,手中則緊緊握住了飛魚劍。


    就在鄭雄嘴角溢血的同時,沒有任何征兆,她突然飛身掠出,再一次向鄭淮掠去。


    這個時機很準,也很正確,而且和路石教授的江湖經驗沒有任何關係,是她本能地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而且可以殺了那個仇人。


    但她足尖剛離地,兩道人影已然先她閃出,正是路石和老張。


    這二人同樣有著草兒一樣的本能,更有著後者沒有的經驗,而最重要的是,他們有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默契。


    不需要交流,二人便清楚眼前的局勢,不但得出一致的結論,而且做出了一致的決定。


    見虛大境確實恐怖,但既然自己的神念沒有受到壓製,那不管鄭淮是不屑還是無暇,都是難得的機會。


    捕捉並抓住機會,對這二人來,簡直就像唿吸空氣一樣自然而必然。


    同樣不用交流,二人都不會像沒有多少江湖經驗的草兒那樣,用神念控物去偷襲一位見虛大境,哪怕對方極有可能是被那家夥牽製住了,騰不出手來,或分不出神念。


    路石的身子像箭一樣射向鄭淮,同時緊握軟刀隔空刺出,刀身與空氣的摩擦聲充耳可聞,他筆直的身體則像是另一把奇怪的刀。


    老張比路石快半個身位,眼裏精光直射,拳頭劃破空氣的動靜,比身側那把軟刀的氣勢更為淩厲,如雷霆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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