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城外,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


    王朝和西羌戰事結束,穆爾元仞也沒有再繼續佯調兵力的必要,整個霍青城以及方圓數十裏內,都慢慢恢複了安靜和井然。


    但這種安靜和井然裏麵,又藏著不大不小的意外和震驚。


    不到一個月,西羌便亡國了!


    霍青城的北氐軍士們自然知道,西羌軍的戰鬥力和北氐國是根本沒辦法比較的,但他們也知道,北氐國並沒有哪一支騎兵可以和赤烏神騎一樣,能夠力抗明神境高手。


    那麽北氐和王朝開戰的結果,便不再像以前他們以為的那樣,隻是舉起彎刀再狠狠砍下就能取得勝利。


    似乎是因為這個原因,穆尓元仞雖然不再費時費力地調換兵營,但自己卻時常出城,獨自巡江。


    這日午後,他又單騎出了城。


    沿衣冠江北岸向西行了二十餘裏,他勒馬停下,用手將吹到眼前的雪花擋開,略顯焦急地瞪大了眼睛。


    他沒有看江麵上,而是看著岸上的風雪深處。


    忽然,他眼睛一亮,策馬向前衝了出去,很快便看到風雪裏一抹淡紫的身影。


    “煙兒!”


    他從馬背上一掠而起,順風飄閃出數十丈,落在有些驚訝的穆爾紫煙身前。


    “阿爸!”


    穆爾紫煙看清來人,撲過來將穆爾元仞緊緊抱著,滿臉的欣喜和幸福。後者則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表明自己同樣欣喜和幸福。


    似乎被這一幕父女情深的畫麵感動了,亂舞的雪花突然害羞起來,收起了狂亂的舞步,靜悄悄地扭捏飄落。


    良久,穆爾元仞輕輕推開女兒,心疼道:“煙兒,你瘦了!”


    穆爾紫煙道:“阿爸放心,我沒事。”又淡淡一笑,道:“阿爸見過國師了?”


    穆爾元仞麵有不滿,道:“國師也真是,又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得將你一個人落在後麵,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穆爾紫煙微笑道:“除非有事,否則國師不會離開雁蕩山,換句話說呢,去雁蕩山便是他的事,我理解的。”


    穆爾元仞欣慰地笑了笑,又突然皺眉道:“煙兒,我每天出城來迎你,就是怕你錯過了,直接迴去了燕城。”


    穆爾紫煙微微思量,淡然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他們難道還想瞞下去?”


    “最後一次!”


    穆爾元仞沉著臉,道:“我不想你和你阿娘受難,就再忍他最後一次!等到我們和王朝開戰以後,那時候便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穆爾紫煙吃驚道:“和王朝開戰?”


    穆爾元仞更顯憤概,道:“我早就遞上了奏折,趁著王朝戰後疲乏,火速渡江南征,可我那位大哥不知怎麽想的,竟然駁了我的折子。”


    穆爾紫煙怔了半晌,道:“阿爸,能不能不要和王朝開戰……”


    “那怎麽行?”


    穆爾元仞不待女兒說完,便正色道:“我們氐羌族人從大草原出來,就是為了得到整個天下,我阿爸為此付出了性命,我也親手殺死了王朝皇帝,我們北氐和王朝之間,早就是水火不容,也勢必會有一戰。”


    穆爾紫煙沉默了。


    穆爾元仞緩了語氣,輕聲道:“煙兒,這些事情不是你關心的,我們不說它。隻是現在還要委屈你一次,暫時別迴燕城,你可以到南邊去嘛,就當散散心也是好的。”


    …………


    燕城。


    穆爾元雄親自為秦政斟上酒,笑道:“不瞞軍師,當日聽到關山尺打到眉山關後,我是真的動心了,恨不得立刻渡江南下,哈哈!”


    秦政沒有說話。


    穆爾元雄搖搖頭,道:“現在看來,一切都在軍師的算計當中,這杯酒就當我向你賠罪。”


    秦政道:“陛下言重了,微臣不敢。”


    穆爾元雄執意將酒懷遞到秦政手中,笑道:“暗地裏動了心思,就是對軍師的計策有所懷疑,而懷疑軍師的後果,便是和我那位二弟、關山尺一樣的結局,所以我必須要賠罪。”


    秦政說聲不敢,飲了杯中酒。


    穆爾元雄哈哈大笑,甚是開心。


    閑聊片刻,他又歎道:“現在西羌滅了,王朝也折了一個孔有憂,這些對我們都是好消息,但赤烏神騎到底還是赤烏神騎,我們將如何麵對那些四條腿的惡魔?”


    秦政道:“我自有辦法,請陛下放心。”


    穆爾元雄沒有問秦政到底有什麽辦法,但顯然對他的話沒有任何懷疑,道:“我們何時出兵?”


    秦政沉默了一會,道:“在我的計謀中,讓西羌和王朝開戰隻是第一步,名叫隔岸觀火,再接下來,則應該走第二步。”


    穆爾元雄怔道:“軍師的意思是,現在還不是和王朝開戰的時機?”


    秦政點點頭。


    穆爾元雄遲疑道:“那王朝主動開戰怎麽辦?這不是不可能,說不定他們就是想趁著消滅西羌的勝勢,向我北氐發起進攻。”


    秦政道:“那個狗皇帝也許會有這種想法,但他那個二弟絕對不會答應,所以王朝沒有主動進攻的可能。”略略一頓,又道:“就算有這個可能,我也會在第一時間讓這種可能變成不可能。”


    他看出穆爾元雄,緩緩道:“因為我們要走的第二步,叫做內憂外患。”


    “內憂外患?讓王朝內憂外患?”


    穆爾元雄想了想,皺眉道:“軍師是說過王朝的晉王和丞相不合,可那應該是內亂才對啊,外患又是指什麽?”


    秦政道:“南邊有扶南、信度等國,那便是王朝的外患。”


    穆爾元雄道:“那幾個小國和王朝關係極好,簡直就是把自己當作王朝的兒子,應該談不上外患吧?”


    秦政陰**:“兒子多了,總難免會有幾個忤逆反叛的。”


    穆爾元雄鄭重起來,道:“軍師的支人從來都很得力,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搞出幾個反叛的兒子!隻是這一次,需不需要我做些什麽?”


    秦政搖頭道:“陛下隻需要看戲就行。”


    “看戲?”


    穆爾元雄問道:“哪出戲?”


    秦政道:“南慶。”


    …………


    京城,皇宮。


    海富微微駝著背,靜靜地站在殿外。


    殿內的聲音很雜,很大。


    那道高昂得更像是咆哮的聲音,一定是兵部尚書李梨亭,已經說了好幾次,應該馬上渡江北征。


    那道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則明顯是賈丞相,除了支持李尚書外,話裏話外還多有攻擊晉王的意思。


    海富將身子微微向殿門上傾了傾。


    他許久都沒聽到那道聲音了,仿佛自“暫不宜北征”五個字後,那道聲音便從殿內消失了。


    不管是對李尚書的憤概,還是對賈丞相的暗諷,又或者對許多不太容易辨出是誰的請求、質問、甚至聲討,那道聲音都沒有再響起過。


    但海富知道,所有的聲音,最後都要歸於一個聲音。


    果然,又過了半個時辰後,一道聽著比較孱弱的聲音說道:“北征之事,暫且不議。”


    海富知道大臣要出殿了,趕緊向退去。


    退了丈許,他突然迴頭看向殿樓轉角處,眼睛裏精光陡然一閃,像是毒蛇吐信。


    他身影飄然而動,悄無聲息便來到了轉角處,冷冷說道:“這裏不是你該出現的地方。”


    殿樓後的石階下有一個人,剛好保持著欲走沒走的姿勢,正是七巧。


    聽到海富的聲音,七巧惶然跪下,顫聲迴道:“迴海司馬,小的是去找六順,本是路過這裏,可近了才看到海司馬在值守,就想著趕緊退迴去,重新繞下路,萬萬別打擾了海司馬。”


    海富麵色稍緩,揮了揮手讓七巧離去,但後者剛剛轉身,他又叫住了對方,微笑道:“七巧啊,你可要記得自己是誰啊。”


    七巧怔道:“迴海司馬,小的就是七巧。”


    海富微微點頭,道:“這‘就是’這兩個字,說得極好!”他走到七巧身前,輕輕拍了拍後者的玄圓冠頂,輕聲道:“否則,那就是極不好!”


    七巧渾身顫抖,蓋著鞋麵的衣襟邊上像是爬上了一條暗濁的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蠶食著衣襟,一股騷味隱隱飄起。


    他竟是嚇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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