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郡王殿下和小祖宗一行人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望平街的轉角,杜下終於將已經跳到嗓子眼的心,給重新放迴了肚子裏。


    本以為郡王殿下蒞臨杜家是一件莫大的榮耀,結果差點惹出天大的禍事來,而惹禍的又是老祖宗極其護短的小祖宗,真是讓他為難之極。


    說句心裏話,他當然希望這位自己惹不起、但人家卻敢惹任何人的小祖宗,能夠隨著郡王殿下遠遠而去,可又怕給郡王殿下添了麻煩,所以先時才勉強勸阻了一下,誰曾想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


    當然是最好的結局。


    他在心裏暗歎一聲,六百年前的杜家到底隻是六百年前的杜家,現在的杜家可以承續的祖蔭,不過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罷了。


    “許賢侄……”


    他本想著再和或許會與女兒過日子的家夥好好擺談幾句,要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便絕對不能像先前那樣說話,尤其是當著郡王殿下的麵那樣說話,迴頭卻發現,許吾浪竟已不在了。


    杜夫人深知男人從昨天開始便沒有休息好,眼中充滿了心疼和擔心,但口中卻忍不住說道:“那孩子真像薇兒。”


    杜下怔了怔,微笑道:“若細看眉眼間,薇兒和小祖宗確有幾分相似,但相貌畢竟大不相同,原原,你怎麽總是執著這個?”


    杜夫人微微一笑,沒有解釋。


    杜下略略思量,道:“原原,你看許家老三如何?”


    杜夫人想了想,道:“不論相貌還是家世,都沒什麽可挑剔,但問題是薇兒她自己怎麽想?”


    “我不嫁人!”


    剛好杜薇領著栗姆姆和陶言等人出來,語氣篤定地說道:“我自己的事,就不煩爹娘費心了。”不等杜下二人說話,她又秀眉微皺,問道:“爹、娘,葬園那個野丫頭走了?”


    杜下嗔道:“那是小祖宗!”又覺得語氣有些過硬,便緩言道:“走了,和郡王殿下一道走的,你問她做什麽?”


    杜薇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然後迴看頭了一眼,說道:“沒事。”


    杜下瞟著似乎叫栗姆姆和陶言的侍女微垂著頭,臉上卻是姹紫嫣紅一片,鼻子高高腫起,嘴角也破了,心中猜著了七八分,不禁暗歎口氣,臨了又是一陣慶幸。


    “薇兒。”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許家老三雖然有些……”


    “爹!”


    杜薇打斷杜下,道:“揚城那些文人才子前日便送來了請柬,邀請今日到海嶼一聚,我這便去了。”


    杜夫人問道:“那些人請你有什麽事?難道你也對喝酒吟詩有了興趣?”


    杜薇微微一笑道:“娘,我對喝酒吟詩自然沒興趣,不過對他們說的神仙會,倒想去瞧一瞧。”


    杜下微微皺眉。


    杜薇展顏一笑,再道:“爹,神仙會匯聚了王朝所有的名人士子,是一個結交立緣的機會,說不得隻消幾杯濁酒,我杜家便能與其他郡某個望族有了生意上的往來,實在不該錯過。”


    杜下輕歎一聲,道:“有這個必要嗎?”


    杜薇語氣篤定,道:“有!”


    …………


    出了揚城,老張提議向北方走,縱然棄了馬匹,慢是慢了,但總歸是向京城靠近。


    他給路小石明說的理由當然是追查謀害太子真兇的事情告以段落,於情於理於法都應該迴京城,但心裏擔心的卻是京城那些喝茶的家夥,可能隨時會采取什麽動作。


    這也是他讓蘭子君和母勇迴去報信,自己卻堅持留在路小石身邊的原因。


    但路小石偏偏要向東邊走,說是要向朝陽升起的地方前進,奮勇前進。


    老張隻好暗地裏和鞠敬神、秦龍打了招唿。


    秦龍的身手隻是忘形境界,但做事踏實細致,更有舍生盡忠的狠勁兒;鞠敬神就不用說了,他是牛鬼蛇神裏麵唯一的初神境高手。


    二人聽到老張的暗示後,立即警覺起來,不管是對過往行人,還是對周圍的風吹草動,都會細細辨別一番。


    相比於老張三人的謹慎,路小石就完全放鬆了。


    隨著揚城越來越遠,他心情也越來越好,覺得帶著一個缺根筋的丫頭,其實也並不全是困難事,至少很有些樂趣。


    時至午時,一行五人到了一處小鎮。


    鞠、秦二人分別守在路小石兩側,保持著既不引起後者反感和路人注意,又能最快應對任何突發事變的距離。


    老張則在路小石身後的一棵槐樹下蹲了下來,一雙小眼不知是睜是閉,反正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麽。


    路小石大大咧咧地在最大的一棵樹下坐著,看著對麵有買酸梅湯的,便叫道:“草兒,去買一碗酸梅湯。”


    草兒搖頭道:“我不渴。”


    “嘿!


    路小石笑道:“你不渴我渴,趕緊買去!”


    草兒撿著一塊平滑的石頭坐了下來,強調道:“是你渴,我不渴!”


    路小石有些哭笑不得,坐直了身體,道:“草兒,咱們是什麽關係,你得有正確的認識啊,可不能做那些可恨之人。”


    草兒睜大了眼睛,顯得很有求知欲。


    路小石嘿嘿一笑,道:“替你報仇的恩情先擱著不說,暫時我還沒有什麽仇人,但你欠我一千五百兩銀子,總不能一直欠著吧?”


    草兒有些迷茫,道:“我沒銀子。”


    “可以抵帳啊!”


    路小石指著她身上的侍女服,說道:“咱們不能白白誤了這身漂亮衣服,幹脆你就作我的侍女吧,每個月給你十兩銀子的月錢,直接用來抵我的欠帳,怎麽樣?”


    草兒明白了,馬上堅定地說道:“不好。”


    “為什麽?”


    “十二年半才能抵完。”


    “……那你說怎麽辦?”


    “一百兩!”草兒想想又趕緊補充道:“一個月!”


    路小石又嘿了一聲,笑道:“算帳挺精啊!可是草兒啊,你見過哪個侍女的月錢能有一百兩銀子?”


    草兒抿嘴不語。


    “人啊,要懂得知足!”


    路小石語重心長,道:“你有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一百兩銀子能做多少事兒?不說別的,等你以後嫁人了,那也夠你風風光光置辦嫁妝了!”


    草兒抿嘴不語。


    “好好好,也行!”


    路小石想著就算一個月一百兩銀子的月錢,那也至少要一年以後才能抵完欠帳,而且自己很有信心在一年之內讓欠帳越來越豐滿,便笑道:“說定了啊,從今兒開始你就是我的侍女,趕緊買酸梅湯去!


    草兒滿意地點點頭,伸出手來,道:“給錢!”


    路小石想了沒想,扭頭喊道:“給錢!”


    蘭子君不在,管錢的事情便落到了秦龍頭上,聽到小王爺撕心裂肺的叫聲,秦龍慌不迭地掏出十枚銅錢來。


    草兒緊緊拽著十枚銅錢,走到街對麵。


    “哎呀!哎哎哎哎呀!”


    草兒剛走到酸梅湯鋪子前,路過她身側的一個胖胖的男子便停了過來,一邊搖著手裏的折扇,一邊盯著她歎道:“斯人窕宨麵如姽,焉能折尊趨話梅?”


    草兒看了那人一眼,好生奇怪。


    那人麵帶春風,執扇而道:“小女子可是口渴?巧乎巧矣,我也渴了,不如共進一碗酸梅湯,笑看水中活鴛鴦?”


    草兒將拽著銅錢的左手縮了迴來,細細看了那人,擔心道:“你病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小女子,我何止有病呐,真真是相思成災也麽哥!”說著竟然做出一個讓路小石頓生憐憫的動作——伸手摸向了草兒的下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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