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點了點頭:“你也小心。”


    洛西鳳點了點頭,腳步在臨淵懸崖邊停住,她看了一眼毫不見底的深淵,下方黑氣彌漫,吞噬一切。


    洛西鳳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這裏就是當初導致沈無葉失蹤的臨淵,這侵蝕力量果然可怖。”


    葉繁同時湊近了看了一眼,眼底同樣襲上一層憂『色』:“看來硬闖過去是不可能了。”


    洛西鳳默了片刻,手心恍然運起一團靈能,她微微抬手,“轟”地一聲打了出去,霎時間白『色』氣團與黑『色』氣團相互交織,不斷竄動,白中有黑黑中有白。


    洛西鳳和葉繁靜靜凝望了片刻,卻隻見白『色』氣團很快被黑『色』氣團吞噬,很快那少有的白『色』通通消失殆盡。


    洛西鳳斂了斂眸子,眼底滿是焦慮,她抿了抿唇,語氣還算淡然:“速度太快!被煞氣侵蝕的可能『性』會很大。”


    葉繁擰了擰眉,大手忽然拔出腰側長劍,一團白『色』劍靈瞬間被劈了出去,徑直竄進了黑『色』氣團之中。


    劍靈行速很快,一道劍刃形狀的巨大靈氣很快將那團黑氣劈成了兩半,黑氣瞬間四散開來,消失不見。


    洛西鳳一驚,眼底『露』出一絲喜悅:“你的劍靈為什麽可以?”


    葉繁:“十宣決乃天地間正統陽剛之力,可與一切邪煞之氣匹敵,再加上我身上本懷有火能,而你的修靈術大多半正半邪,自然不能與這煞氣抗衡。”


    洛西鳳斜眼瞧著葉繁,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師兄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西鳳可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還好你這次跟我來了,否則別說進魔族,就是這臨淵我也不見得能過得去。”


    葉繁用手撓了撓腦袋,笑容靦腆:“快過去,否則下麵的煞氣又該泛上來了。”


    兩個人先後禦風,越過臨淵,過了臨淵,前方便是一大片山脈,山脈綿延,一片接連一片。


    洛西鳳輕歎了口氣:“這片山脈是為魔族與外界的屏障,山脈中必定不會太過安逸,咱們要小心了。”她提醒了一句。


    葉繁也很快提升警惕,兩個人快速禦風朝著山脈的方向掠過去。


    山脈綿延,仿佛看不到盡頭,兩人也不知道在這處山脈的區域內禦風了多久,但始終未能看見絲毫邊界,置身其中,仿若『迷』宮。


    最後洛西鳳也感到了疲倦,尋了一處地方坐下來歇息,山中有樹,樹木陰翳茂盛,此刻又正值夜晚時分,這讓兩人不由得想起了當初他們和沈無葉一同闖冥界尋找陽間路的過程。


    當初的他們身邊有一個精通陣法、見多識廣的沈無葉,這次他們的身邊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兩個人輕輕吐了口氣,生了一堆火取暖,山中的樹多風大,尤其是在夜晚時分,還真是涼風嗖嗖。


    葉繁將從儲物器內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幹糧,留了一大半遞給了洛西鳳:“吃點東西,否則這麽個走法,人還沒走出去就先倒下了。”


    洛西鳳看了一眼那幹糧,將眼瞥到了一旁,她的心事很重,實在是沒什麽心思吃東西。


    他們已經在路途中花費了大概七八天的時間,沈無葉和月九的婚事迫在眉睫,洛西鳳到現在卻還被困在了這該死的山脈之中,教她如何能吃得下東西?如何不急?


    葉繁蹙了蹙眉,眼中滿是擔憂,他捏著幹糧的手肘拱了拱洛西鳳,像是哄小孩般地:“吃點吧,我一個大男人都快頂不住了,你身子比我弱……”葉繁靜靜看著女人,看著看著,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她在落淚,盡管她在極力掩飾,但她眼角那抹晶瑩終究是被他捕捉到了,葉繁心中莫名感到揪心,他手指微微顫抖:“西鳳……”他顯得手足無措,嘴又笨,他根本不值得該如何安慰她,這是他第一次見她落淚,那樣無助而又落寞的她,褪下一身傲骨與淩厲氣息的女人,如此看著卻是讓人心疼無比。


    洛西鳳嗅了嗅鼻子,很快收住了眼淚,她抿了抿幹澀的嘴唇,將臉撇到了一旁:“我口渴,想喝水。”


    葉繁些微愣神,但又很快會意過來,連忙從儲物器裏取出了水袋,細心地將蓋子擰開,遞到了洛西鳳的嘴邊:“喏?”


    洛西鳳掃了一眼貼在嘴角的水袋口,臉上『露』出了些微尷尬,伸手接過水袋,仰頭“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葉繁靜靜端詳著女人,看著她像是發泄般地喝著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能一個勁地提醒:“慢點慢點,小心嗆著。”


    洛西鳳一口氣喝完了小半袋水,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然後將葉繁另隻手中的半塊饅頭奪了過來,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半句話不說。


    葉繁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洛西鳳抽風,不知所措。


    最後洛西鳳吃飽喝足,將水袋擰好了重又扔迴了葉繁的懷中,她靜靜凝望著他,明亮的眸子猶如黑夜中的野貓:“葉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也許現在的我會很崩潰,甚至連繼續下去的勇氣也沒有。”


    葉繁頓了頓,苦笑,如果可以……他倒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停留在這個夜晚。


    “西鳳,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謝謝你願意讓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他含笑。


    洛西鳳搖了搖頭,對於葉繁,她感到很是無奈:“你真傻,非要跟我前來送死。”


    洛西鳳默了默,思忖了良久,方才開口:“葉繁,你可知道錦師姐心中所在意的那個人是誰?”既然前路九死一生,那她也不妨也借著這個機會,將這話跟葉繁說了,畢竟這件事在她心裏壓了許久,雖然葉錦不喜歡她,甚至很少給過她好臉『色』,但她知道……那是個好女人,葉繁值得擁有那樣美好的女人,而不是跟在她這樣一個滿身殺戮,手染鮮血的女人身邊,這樣對於葉繁而言,太過不公平。


    葉繁輕輕吐了口氣,眼中掠過一抹悵然:“錦師妹是個好人,我想她總有一天會遇見一個更好的人,愛她護她。”男子目光注視著遠處虛空,臉上布滿惆悵。


    洛西鳳微微一頓,追問:“你知道她對你的心思,那你為何還要對她不理不睬?”從她與葉繁葉錦第一次在人族山下客棧見麵的那一天起,葉繁已然與她的生命有著扯不開的聯係。


    其實,仔細想來,葉錦對她不喜,很大程度上也是來自於女人的第六感,一種下意識地敵視。


    葉繁靜默了半晌,像是在深思著什麽,他眸光閃爍了幾下,終於再度將洛西鳳鎖定,語氣鎮定自若:“那你也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思,為何你仍舊對我不理不睬?”


    洛西鳳一怔,不知道如何迴答,她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嘴唇,喉嚨莫名一緊,說不出應對的話來。


    兩個人靜默對視了半晌,寂夜寧靜,樹木搖曳,枝葉婆娑。


    就在洛西鳳不知該如何迴複的尷尬檔口,葉繁卻忽然暢快一笑,眼中『露』出了一抹灑脫:“感情的事,誰也不能勉強誰,不是麽?”


    洛西鳳垂下眸子,眼中掠過一抹不安與失落:“是啊,這個世上最讓人無法自拔,無法控製的東西,便是感情。”她眸光澀然,她不知道沈無葉對月九前世的感情是怎樣,但光是月九那份為了心中所愛毀天滅地的行為,洛西鳳便自問自己是不如她的,她做不到像月九那樣犧牲一切、孤注一擲的強大信念,她也同樣無法忍受在黑暗無邊的修羅道忍受無限恐懼的孤單悲涼。


    那樣一分強烈而又熾熱的愛,換做是她自己也會被感動的吧,沈無葉也會麽?


    前世的牽絆該有多深,才能塑造出像月九這樣一個毀天滅地的存在,沈無葉……你對她的感情又是什麽樣的?


    兩個人在林子中休息了一個時辰,便又繼續開始禦風前行。


    “這片山脈定是布下了陣法,我們應該已經身在陣法之中。”洛西鳳在虛空之中落了下來,對葉繁說道。


    男子掃視了一圈四周的樹林,除了樹還是樹,就連一隻生物也沒有,真是見了鬼。


    他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向一旁的女人:“能從大致布局看出是什麽陣法麽?”


    洛西鳳蹙了蹙眉,沒說話,隻是蹲下身子,隨手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在地麵上開始劃動著,此刻她的腦中清晰迴想著方才她在空中所看見的那些地理布局以及山勢高低。


    “這裏……這裏以及這裏,山坳較為淺平,而這裏和這裏的山坳很深,這裏和這裏是方圓百裏內最高的兩座山,這是方圓百裏內的山勢概況圖。”洛西鳳一氣嗬成,將腦中的畫麵清晰呈現在了兩人眼前,畫完後,她扔掉了手中的石子,拍了拍手中灰塵,站了起來,抱胸思索,目光仔細端詳著地麵上的那幅粗糙的地形圖。


    不過……粗糙歸粗糙,卻很容易讓人明白,簡單易懂。


    洛西鳳『摸』索著下巴,問向葉繁:“怎麽樣?能找出陣眼麽?”


    葉繁看了一眼洛西鳳,目光再度陷入地麵上的糙圖,頓了頓,搖了搖頭:“師父精通陣法排布,但我卻隻是略知一二,我對陣法沒什麽興趣,當初學的時候也隻是為了應付師父,將幾本書從頭到尾背了一遍,若要論及運用,倒還真有點懸。”


    洛西鳳擰著眉,麵容凝重:“不行?你再試試……說不定能想到什麽。”畢竟對方這個背了幾本陣法書籍的人要比她這個剛入門的人靠譜些吧,沈無葉雖然精通陣法,她也時常跟在身後了解到一些,但到底沒有進行過專門的學習,終究是差了一些的。


    葉繁沉沉吐了口氣,硬著頭皮繼續看那地上的畫,看了半晌,他方抬頭看向洛西鳳。


    他搖了搖頭:“幹擾物太多,我實在找不出陣法所在。”


    洛西鳳悶悶吸了口氣,擰著眉,蹲下身子,盯著那地上的畫看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最後隨手拾起一旁的石頭,“刷刷刷”幾下將幾處地方圈圈點點勾畫了出來,隨後將其餘陣法以外的幹擾物擦去。


    她抬眸看向葉繁,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這樣呢?能分辨得出是什麽陣法?”她雖然不曾專門學習過陣法,但沈無葉將最精髓的辨別陣法的方法教給了她,這是她第一次用於這麽龐大的陣法破局之中,就是不知道對幾分錯幾分,但願……能夠讓她歪打正著吧。


    葉繁微微一頓,腦中一道靈光忽然掠過,待到他想要迴頭細思,卻又尋不見了什麽痕跡。


    “有點印象,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什麽陣法,你容我想想。”


    洛西鳳默然看著葉繁努力思忖的樣子,開口安慰了一句:“不急這一時半會兒,你慢慢想。”


    葉繁這一想,便從白天想到了天黑,到了最後,洛西鳳索『性』尋了處稍微粗壯點的樹幹坐下歇息,就連葉繁自己也有些疲倦地就地坐下,目光卻一直盯著地上那雜『亂』的畫麵。


    “怎麽樣,你到底想到什麽沒有?”洛西鳳嘴裏叼了一根狗尾草,其實她心裏早就急的不行,隻是一直耐著『性』子沒說什麽。


    “快了。”葉繁隨意的迴了一句,順便伸手擦拭著額頭的細汗,當初背書籍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陷入如此危險的情況下,現在他是強行將當年背的東西又一次調用出來,說起來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有很多地方他實在是記不清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隻看見男子舉著繁劍不斷在地麵上劃動著什麽。


    半晌,劍尖摩擦地麵的聲音終於停止,葉繁將繁劍輕輕放迴了劍柄,對著一旁的洛西鳳開口道:“好了。”


    洛西鳳本來也快眯著了,一聽葉繁的話,她連忙從地上驚起,女人吐開口中的狗尾草,急步走了過來,蹲下,借著一旁的火光,目光徑直盯著地上那幾個粗糙的勾畫出的劍痕。


    洛西鳳眯了眯眼睛:“你是說……這裏是陣眼?”她伸手指了指地上被葉繁圈出來那處山頂。


    葉繁點了點頭:“倘若你圈出來的被施陣法的地區沒問題的話,那麽這處地方應該就是陣眼的位置了。”


    洛西鳳擰著眉,仔細端詳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她抬眸,鄭重問道:“倘若出錯了後果會是怎樣?”


    葉繁輕輕吐了口氣,眸光深沉了幾分:“兩種可能,第一種是不觸碰任何機關,我們繼續被困於這裏,直到死,第二種就是觸碰機關,一般像這種地勢和布局地帶,是專門的機關放置點,不是陣眼就是機關,觸碰機關的後果……你該懂得。”


    洛西鳳蹙了蹙眉,死麽?


    雖然不願接受,不過現在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


    “走吧,去試試。”洛西鳳道了一句,隨即便禦風竄了出去。


    葉繁連忙從地上立了起來,走了沒幾步,卻又忍不住停了下來。


    男子擰了擰眉,臉上略顯尷尬。


    原地站了沒一會兒,剛剛飛遠了的洛西鳳忽又飛了迴來,她落地,怪異地看了看男子:“怎麽不走了?”


    “麻了。”男子有些鬱悶地垂了垂腦袋。


    洛西鳳一愣,滿臉驚詫,半晌,她方走近了一些,歪著腦袋盯著葉繁的小腿瞧了半晌,又看了葉繁一眼:“好點了麽?”她伸手扶住男子身子。


    葉繁有些不好意思:“連累你了。”


    洛西鳳輕笑了一聲:“瞧你,坐了那麽久,腿腳都不會動一動麽?”


    葉繁自己也忍不住失笑。


    兩個人索『性』靠著大樹樹幹坐下歇息了一會兒,葉繁的腿腳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兩個人默然坐著,一時間竟然誰也沒有著急去往那座山頂。


    盡管他們很清楚,像這種陣法每天都會轉變,如果當天不能找出陣眼,那麽第二天的陣法定又會轉變,那也就意味著今日的努力將會白費。


    “師兄,倘若這次出了問題,我們也許再也迴不去了。”


    葉繁默了半晌,悵然一笑:“雖然屍首異族確實很悲慘,但能有個人陪著我一起,最關鍵的是,這個人還是你,好像也沒什麽遺憾了。”他聳了聳肩,臉上盡顯灑脫。


    洛西鳳含笑看了一眼潑了墨的天空,不論身處何處,夜空似乎總是那樣的美:“可惜啊,沒有酒。這次如果有幸能迴去,你記得提醒我弄壇酒,我要存進我的儲物器中。”


    葉繁澀然一笑,起身,拿起劍:“先過了今天這關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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