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元念喚作“父親”的仙子轉過身來。


    卻不是暮離,而是天帝的兄長魁英神君。


    他一臉睡意朦朧的樣子望著元念,十分驚訝的道:“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麽?”


    元念怔在原地,想到聞嶽曾告誡他無論如何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遮遮掩掩的道:“我……我隻是隨便逛逛,不知為何就到了這裏。”


    魁英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道:“這裏可是上無極所有仙家避之不及的荒宅,想來你與這裏一定有什麽淵源吧?”


    元念道:“不,沒什麽淵源,或許我不該來這裏。”


    他說完就轉身要離開。


    “你是暮離的兒子吧?”


    元念心頭一驚,住了腳。


    “其實那日在上清苑我就認出你了。雖然麵相上,你和暮離並不太像,但是骨子裏的那種不羈、清明純善的心性,實在是太像了。隻不過,你父親太容易屈從,他把自己的不羈深埋在心裏,而你卻張揚在外。”


    “你認識父親?”


    “我不僅認識你父親,論理你還該叫我一聲舅舅,你母親纖月公主可是我的妹妹,雖不是血親,但我一直很疼惜這個妹妹。”


    元念突然走過去道:“那你知道母親現在身在何處嗎?”


    魁英一臉失望的搖搖頭,歎口氣道:“原來她沒有和你在一起!”


    又忽然勸慰元念道:“我看你目露淒色,想必也知道一些過去的事情了。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再怎麽後悔都是徒勞,還是趁早放下吧。”


    “可是父親是因我而死的,我怎麽能原諒自己。”


    魁英撫著元念的後背,極盡誠懇的道:“那是因為你是他的兒子,他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死而無動於衷,若是我兒子有難,我也會拚死相救的。”


    “可是我……”


    魁英推著元念一邊走一邊道:“我們過去坐下慢慢談,既然你都迴來了,舅舅陪你迴憶一下你小時候在這個院子的事情,保證你會笑出聲來。”


    “可是五歲之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忘了!那隻好舅舅講給你聽了……那就從你出生將其吧,那時候……”


    元念的出生可是整個仙界的大事,不僅是鹿族王係有後,而且事關整個天宮的安寧,因為鎮壓邪氣的羽囹晶從來都出自鹿王一脈。


    所以,鹿族的大長老早早等在外麵,待元念被抱出時,立刻迎上前去在他胸前查看起來,然而最後卻十分遺憾的對著暮離搖搖頭,道:“王上,小公子體內並沒有羽囹晶。”


    晚上,等所有前來拜賀的仙家都迴去了,暮離抱著元念來到纖月麵前,笑著道:“月兒你辛苦了,從今往後我們就有兒子了,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纖月道:“暮哥哥不怨我就好!聽說這孩子體內並沒有羽囹晶,將來恐怕不能為你分擔重任。”


    “他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自然希望他這一生都能自由自在的,沒有羽囹晶就少了一重束縛,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怨你。”


    “可我聽說,暮哥哥一直為這事歎息來著。”


    “那不過是在長老和朝臣麵前做做樣子,若我歡天喜地的慶祝,明日朝堂之上,那些老臣們肯定又要參奏我了。”


    “這下月兒可以放心了,我還以為暮哥哥不喜歡這個孩子呢。”


    “怎麽會不喜歡,為了他我願意去死。”


    “此非吉言,暮哥哥快別這樣說了。”


    暮離捏了捏懷裏嬰兒的小臉道:“看這孩子多乖,將來真不忍心讓他接替我的王位。”


    暮離抬頭望著纖月玩笑似的道:“不如月兒在為本王多生幾個吧,到時候哪個不乖,就讓他做鹿王。”


    纖月微紅了臉倒在暮離懷裏,嬌軟的喚了聲“暮哥哥”。


    “月兒,我們為這孩子取個名字吧。我剛剛突然得了一個,你再想一個。”


    “我早就想過了,‘天煜’如何?暮哥哥你想的是哪個?”


    “那就依你,從此他就是天煜了。”


    “不,暮哥哥,你還沒說你想的是哪個。”


    “元念。”


    後來元念慢慢長大,暮離一直對他寵愛有加,但凡得閑在家,肯定能聽到他們父子倆的笑聲。


    而且,不管元念犯了多大的錯,暮離從未動手打過他。但是元念自幼頑劣,做父親的舍不得打,做母親的倒是沒少教訓他,尤其在他惹暮離生氣時。


    往事如煙,不堪迴首。對於現在的元念,過去越是美好,父親越是寵愛他,他心頭的悔恨和自責就越重。


    後來他直接打斷魁英道:“請您別再說了,我現在隻覺得愧對父親和母親。”


    魁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總有一些事情是你必要要麵對的,你別無選擇,為了你的父親和母親,你也該學會勇敢。”


    元念忽然抬起頭,像是下了一番決心似的,道:“那我想知道,父親當年是如何為我而死的。”


    魁英現出為難的神色,道:“當年我還在養傷,並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不過……”


    “不過什麽?”


    “若你信我,我可以讓你自己看到那段過去。”


    “好!我信你!”


    “那你可要忍耐一下。”


    魁英說著就強行打開了元念那些被封印的記憶。


    元念一陣頭痛欲裂,接著他就看到了一個男孩站在供奉羽囹晶的祭壇旁,這男孩他見過,在那個倩璧的晶花帶給他的夢裏。


    而這個仙童正是幼時的元念自己。


    他拿了羽囹晶正要向外走,這時有仙差衝了進來。他一受驚,手裏的羽囹晶滑落下去,摔出幾道裂隙。仙差猶豫之後就提著劍來捉拿他。


    這時,他的父親暮離神色慌張過來護在他身前,擋下那些劍。又把羽囹晶安放迴去。然後帶著元念去向天帝請罪。


    暮離苦苦哀求,天帝才同意讓他替元念受了三十鞭削筋鞭,並被責令盡快修複受損的羽囹晶。


    碎出裂隙的羽囹晶或許可以修複,但遺失的那片晶花卻難找尋,仙界邪氣蠢蠢欲動,天帝時常怪罪暮離,對著他大發雷霆。


    這天,暮離正在閉目凝神用體內的靈力修複羽囹晶,突然紅發仙魔闖了進來,作狂作亂的打傷了護持著暮離的一眾仙侍,暮離被強行打斷,遭到羽囹晶的反噬,受了重傷。


    紅發仙魔趁機拿走了羽囹晶,接著到沁園劫走了元念。等到元念被找到時,他已昏迷不醒,而破碎的羽囹晶卻已經在禁術協助下進到他體內。


    暮離自責不已,他知道身負羽囹晶的元念會有危險,於是讓纖月帶著他們唯一的兒子出逃。


    結果天帝下令要殺了元念取迴羽囹晶,暮離就和天帝對抗,終於寡不敵眾,他們一家三口被團團圍困起來。


    一支箭朝元念射來,暮離護住元念,被箭射中胸口,他看一眼年幼的元念,然後毅然決然的用箭拋出了自己體內的羽囹晶,這才救下元念,而他自己卻送了性命。


    這些迴憶在元念的腦中一閃而過,他想去細究卻不能夠,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很清晰,這都是魁英有意為之。


    纖月帶著元念來到下界的仙桃園,找到了玉什婆婆。


    纖月突然跪下,哭著道:“婆婆,求您收下我的孩子煜兒吧。”


    玉什婆婆忙將她扶起,道:“公主曾有恩於老奴,老奴自然該報答公主,可是老奴已年邁,去日無多,恐怕難以照料好小公子。”


    “可我們真的無處可去了。”


    “那老奴還有個法子。”


    “什麽法子,快請講。”


    ……


    “念兒,元念,元念……”


    沁園外忽然響起聞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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