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峰一愣,實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先前那一個卓輝朱是一個男人,眼前這卓輝朱卻是一介女子,怎地便是同一個人?”


    朱輝卓自是看出楊青峰眼中之惑,說道:“青峰哥,數年前,我女扮男裝,暗中探查陝西叛民,為闖賊屬下所傷,後見佘將軍正護了孫大人迴鄉,孫大人見我可憐,便攜了我一道身走,在那棲絕峰上遇見你,後來聽你說要攜我去遼東北地尋參為我治傷,我知道滿人努爾哈赤野心勃勃,意欲與我大明一較高底,心中也正有意要去那地一探究竟,又想著了男裝行事方便,是以也不對你言說我是一個女兒身體,一路上多謝青峰哥對我嗬護無微不至,如若不是如此,隻怕如今我的屍骨早已朽腐在關外那茫茫的黃沙之中,青峰哥為尋參給我治傷,自將性命不顧,後又為武行路震斷筋脈,再與青峰哥相見,已是在撫安城中,我之所行卻又為青峰哥所誤,一直不曾尋得向時機青峰哥述說,是以青峰哥不知我本是女兒之身。”


    楊青峰不由目瞪口呆,心想這一個人本是一個女子,隨我一起那許多時日,我竟不知,心中陡地又想起一事,說道:“你既是女人,卻緣何還要強娶玉錄玳為妻?且給我如實說來,如是花言巧語,我便饒不了你。”


    玉錄玳為救楊青峰,已是身死,楊青峰心中大是對她有愧,今忽見朱輝卓是為女兒之身,便想起先前這事,心想先前朱輝卓定是懷了不可告人之秘,今隻待她親口承認說出,如是真有對玉錄玳不敬,便要出手懲戒。


    朱輝卓聽楊青峰問及此事,不由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一件事,實在是我對不起玉錄玳妹妹,是我苦了錄玳姑娘了。”


    楊青峰聽她說了這一聲言語,手臂陡地一緊,已是勁斥周身,隻待她說出那對不起玉錄玳之事,便要勁掌出手。


    隻聽朱輝卓說道:“我為了將身接近滿人之汗努爾哈赤,欲探究竟,先前在長白山上,從武老前輩手下救了努爾哈赤一命,自此得了努爾哈赤的信任,後來漸漸探清努爾哈赤果是有意我大明江山。我心中暗暗尋思滿人勢強,如若與我漢人爭戰,則我漢人自此不得安寧,不亂也不一定,又想如是單單殺了努爾哈赤一人,也還有其它之人統領滿人與我爭戰,如要罷了兩族之爭,唯有使滿人全族息了與我漢族仇惡爭執之念,將來不論是誰統領滿人,也不會與我漢人起那戰端,我見努爾哈赤甚是龐溺玉錄玳,便想以女扮男裝之身娶了玉錄玳為妻,再慢慢向努爾哈赤說及滿漢合好之事,或許可有成效。此著不成。後來,我見努爾哈赤長子褚英與漢人頗有和好之意,便有意以計扶了他為滿人大汗,卻終是計之不成,努爾哈赤不顧父子之情,將褚英殺死,我也不得不將身逃離撫安,迴到關內,滿漢終於大起戰端。”


    楊青峰聽她如此言說,方是知她欲娶玉錄玳,原來是為著以近努爾哈赤之身言說滿漢合好之事,以至後來夜中所探,見他與那褚英在房中密謀,原來也是見褚英對漢人友好,意欲扶他以取努爾哈赤之位,如是褚英做了滿人大汗,自不會與漢人妄動刀兵。


    楊青峰見朱輝卓所行所為原來盡是為此,不由失了先前對她存在心中的痛恨,又想起先前與她一路之上相扶相攜之情,心中不由起了些許溫暖。卻忽地想起她是眼前這個狗皇帝之女,這個狗皇帝心狠手辣,竟然將忠心瀝血的袁督軍處以極刑,今日我也不可放過他。心想至此,隻將手指向那個狗皇帝一指,說道:“這一個人毒辣無情,隻因自己心中疑忌,便殺了袁督軍,我今日誓要殺了他為督軍討一個公道,此事與你無關,請你自將身讓一邊。”


    朱輝卓一顫,眼見楊青峰那神情,甚是執念堅決,知他心中之意難以更改,卻也將身向前上了一步,口中說道:“青峰哥,請你聽我一言,如今我大明,外有滿人勢起爭戰,內有賊盜叛反謀逆,內憂外患,情形已達萬分危急之勢,如若青峰哥此時殺了皇帝,天下無主,勢必大亂,受苦受難的卻是百姓黎民。我父皇誤信讒言,將袁督軍處死大是不該,但若青峰哥殺了他,非斷於事無補,定然便會將萬千百姓置在水火之中,青峰哥且不可一時衝動,務需三思,方可再行。”


    不論朱輝卓以何言語相說,楊青峰隻是咆哮如雷,說道今日定要殺了狗皇帝,為袁督軍討迴公道。朱輝卓見不可說的他動,想了一想,說道:“青峰哥,如今我父皇錯殺了督軍,如青峰哥定要為督軍報仇,我願以身相代,便請青峰哥放了我父皇,殺了我即可。”


    楊青峰隻是一味冷笑,說道:“處死督軍之人,便是這一個狗皇帝,又不是你,我便殺了他,卻殺你做什麽事?”


    朱輝卓道:“俗話說父債子償,青峰哥即是一意要殺我父,我自求以身相代也無不可,況我父皇殺督軍之時,我也不曾出言相阻,殺督軍之責我也有份,青峰哥便殺了我也是應該。我隻求青峰哥殺了我之後,不要再殺我父皇,以免天下不穩。”


    其實這狗皇帝殺督軍之時,朱輝卓身在中原,並不知曉,此時方將身迴到京師,正趕上楊青峰欲要殺他,此時為阻楊青峰殺他父皇這個狗皇帝,自將責任盡攬於身。


    卻不論朱輝卓以何而說,楊青峰隻是不允,鐵了心今日定是要殺眼前這一個狠毒無情之人。正要動手。忽見朱輝卓取了腰間長劍,自將劍置於脖頸,說道:“青峰哥,今日既是你一意要殺我父皇,我不能阻了你,便隻能將身隨了我的父皇而去,多謝青峰哥先前對我殷殷相護之情,請容我來世相報。青峰哥,你動手吧。”


    楊青峰身之一震,眼見朱輝卓自將劍身緊抵頸下,劍鋒所著之處,已有鮮血滲出,想起先前與她一路之上相攜而行,她之性情亦是固執堅韌,如是她心中認定之事,定不會輕易便罷,今日我如殺了這個狗皇帝,她定然便會如她自己所說,自將身殺以隨了他父親這個狗皇帝而去。那手上之力便不敢斷然而出。


    朱輝卓自將雙眼定定望了楊青峰,隻待他手中之力一出,自己手中之劍便要決然抺向脖頸。楊青峰不由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這是何苦呢?一個人身之立世,需對他自己所行所為負責,如若他行了錯事,都要別人來替他承擔,這又何能稱得上男子漢大丈夫?”


    楊青峰處處以江湖武林正道之行約束自己,便也處處以此衡量世人,卻不知世人之中有多少人貪得無厭,又心胸狹窄,僅此二者充斥於胸,便致許多人行事失了正直公平之線,更有甚者為了一個利字和逞一時胸中之氣,不惜施以陰謀詭計奪人錢財性命,怎能人人都如他一般做那頂天立地之人?!


    朱輝卓歎一口氣,說道:“青峰哥,我知道你一腔正義,又言出必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我今如此,實是迫不得已,我父皇誤信讒言鑄成大錯,我隻怕你殺了他,天下紛亂,到時悔之不及,青峰哥,你切要深思之後再做決定,斷不可貿然而行。”


    楊青峰聽她說的真切,然而心中欲殺狗皇帝之心始終不去,在他心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從無替頂他代之念。


    卻見佘正乾將身趕來,也自急急說道:“楊兄弟,公主所言不錯,這一件事當的深思熟慮之後方可決定,斷不可貿然而行,如今天下情勢真如公主所說,內外俱在勢危之時,如若就此取了皇帝性命,天下隻會更亂,督軍雖是蒙受不白大冤,但若為他報仇而使天下大亂,督軍若知也會不喜。”


    楊青峰尚在猶豫,手中食拇二指所置的鐵鉗天勾鉗在那狗皇帝的喉管之上終不鬆指。


    佘正乾將身上前,一手撫了楊青峰肩膀,說道:“楊兄弟,當得以大局為重,切不可衝動,走吧。”不由分說,拉了楊青峰之身下了龍輦,一路拖拽,和楊青峰出了午門。


    佘正乾拉了楊青峰,一路疾行,穿街過巷,最後至了一處荒棄廢院,內中殘桓斷壁雜草叢生。楊青峰不知何時已將胸前那一件衣衫所包的袁督軍頭顱抱在胸前。


    二人止了腳步。


    佘正乾說道:“楊兄弟,這幾日我尋了這一處廢院,尋思趁夜間官軍防守鬆疏,去盜了督軍頭顱,就在這地日夜陪了督軍,了此一生。”


    楊青峰不由涕淚橫流,心思袁督軍勤勉奮力,又碧血丹心,卻最終落得如此下場,佘大哥尋了這一處荒廢隱閑之地安葬督軍,自是要避了眾人耳目。今日我本欲殺了那一個狗皇帝為督軍報仇,卻終是聽了朱輝卓與佘大哥之言不能下手。心想至此,不由將胸前那個布衫包著的督軍頭顱置在身前一處石台之上,自將身跪下,悲噓涕泣,將頭皮也磕的破了。佘正乾也是聲哽淚流。


    兩個原本頂天立地的鏗鏗硬漢,今日竟都躲在這一個荒棄廢院痛苦失聲哀號不已。


    哭了一時,佘正乾去廢院之中四處尋找,終於找到一個陶罐,用清水洗靜,將督軍頭顱之上的血跡也擦去了,將他盛在陶罐之中。二人在廢院之中尋一塊地,就用手掘土。


    楊青峰忽地想起一事,說道:“督軍之身如今隻有這一個頭顱,怎麽著也得有一個完整之身,我今便去尋他身子迴來,和了頭顱一起下葬。”


    佘正乾道:“先前我尋思一個人先將督軍頭顱盜迴來,再去打探尋找督軍身體,再將身子和頭顱合在一起。”


    楊青峰陡地將身站起,說道:“我這就去向那一群醃臢汙穢拿取督軍身體,如若有人阻我,我便盡殺了他們。”不待佘正乾迴言,自將身形一起,出了那一處破院。


    佘正乾忙將督軍頭顱收好,隻怕楊青峰行事莽撞,要一路隨了楊青峰相助,卻將身出來,那裏還見得著楊青峰身影?


    楊青峰將身去到街上,天色將黑,楊青峰心中一片茫然,心想我卻到何處去尋督軍那失了頭顱的身體?尋思一陣,心中有了主意,自辨了方向,將身疾行,不一時到了午門,放眼一看,剛剛那一眾守衛官軍盡是去的幹幹淨淨,不見一個人影。


    楊青峰已取了督軍頭顱去了,那一眾官軍還守在此處做什麽?


    楊青峰想了一想,心中再生一念,心想此處官軍雖是去了,我自去尋到他一處軍營,不怕尋不見一個官軍。心中主意打定,尋了一個路人問了一處軍營所處,將身去了營門之外,就從那營門之處打起,乒乒乓乓一路打進營中。說也湊巧,這一處軍營便是剛剛楊青峰去那午門之外取那高杆之上那個狗皇帝命人懸掛示眾的督軍頭顱之時,狗皇帝急調而至的五軍營中的一部。那一眾官兵白天已被楊青峰嚇破了膽,此時見楊青峰將身複來,隻一照麵便將身急急而逃,全然失了往日霸氣淩然之勢,無一人敢將身來阻。


    楊青峰亂砸了一通,出聲喝道:“你等如是再逃,我便一把火燒了這軍營,看你等還能逃到那裏去?”


    一眾官軍聽了,見楊青峰此番重來,雖是兇狠,卻未出手殺人,心中稍稍寧定,隻怕再將身逃,他果真放火燒了軍營,此處是在京師城中,事情鬧得大了,皇帝也不會輕饒。心想至此,一眾官軍盡將身跪在地上,求楊青峰饒命。


    楊青峰說道:“你等都起來吧,我不為難你等,你等快快著人去尋了白日和我說話的那一個公主朱輝卓出來,我自找她有事。”


    這一眾官軍聽了,大是為難,卻也不得不應聲答應,將身去到街上隻是亂走。公主平常都是住在皇宮之中,這一眾軍兵如何能見得著她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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