孱弱少年要給楊青峰梳頭,楊青峰心中一怔,心思孱弱少年眼看是一個紈絝公子哥,身出非官即賈大戶之家,怎地忽地想起要給我梳頭?即便是心中再是對我感恩,他一介公子哥,也不能行此下人之事。心中疑惑,忙道:“不用,我自己捋一捋就可以了,你去外麵雇一駕馬車,明日好用。”


    孱弱少年忙道:“我已叫人去了。”也不待楊青峰答應,便給楊青峰梳起頭來。


    楊青峰心中雖極是不願,卻也隻能由了他。


    孱弱少年小心翼翼將楊青峰的頭發一絲一絲的梳好聚起,卻在頭頂結一個髻,再拿一個絲巾給他罩在頭上,竟是與楊青峰先前放浪粗曠之形大是不同。孱弱少年對了鏡中端詳,隻覺楊青峰俊秀之中不乏硬朗,坦蕩平靜之麵又隱衝天豪情,是個實實在在的男子漢,不知為何,竟自麵上湧上一層緋紅,不覺脫口而出道:“青峰哥,以後我天天都給你梳頭吧。”


    楊青峰心內一驚,忙道:“如此怎可?你一個富家公子,本是要人侍候於你,卻怎能讓你服侍於我?待尋到那千年人參,治好了你的傷,你迴你的府上,我迴我的武當,咱們便自分開。”


    卻聽孱弱少年說道:“青峰哥,你武藝高強,仗義行俠江湖,又如此重情,便連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護著我,對我是實實在在真心真意,我……,我便一輩子跟著你,服侍你,我都願意。”


    楊青峰一陣苦笑,說道:“武藝高強?讓人一劍透胸,差一點便丟了性命。”楊青峰心知那日雖是為救孱弱少年如此,但若論真實武功,自己亦不是那劉宗敏的對手。忽地又想起了李岩,自己的這位不曾結拜的兄弟大哥,此次如若不是他顧念兄弟情意,此時自己和孱弱少年隻怕早已身死無存,自己和他,雖是沒有結拜,如今情真意切的兄弟之情卻是實實在在。又見孱弱少年這幾日不顧自身之傷,盡心竭力護侍自己,這一份情也是至真至誠,想到此處,對孱弱少年說道:“咱倆結拜為兄弟吧,以後即便各自身走他方,也可心靈相照,就像我與我李大哥一樣。”


    不曾想楊青峰話語出口,孱弱少年卻是猶豫不決,想了許久,依是連連搖頭,見楊青峰疑惑不解,忙道:“青峰哥身出武當名門,一身豪俠義情讓人心敬不已,但如若與青峰哥結為兄弟,我實是心中慚愧,楊大哥待我實如親兄弟一般,便連自己性命不要,也要護我周全,我心中感激,情不自禁叫你做青峰哥,如若青峰哥不棄,我自甘身為下人,一生服侍青峰哥也可。”


    楊青峰本是誠心誠意,見孱弱少年如此,說話顛三倒四,無意與自己結交,卻又叫自己做青峰哥,也不知他心中在做何之想,大覺無趣,心思早些治好了他的傷,便即各自分開,彼此以後再無關係。


    心中打定了主意,楊青峰雖覺不困,也自將雙眼閉了養精蓄神,孱弱少年幾次欲與他說話,又不好開口,到了天黑,屋裏燃起蠟燭,楊青峰也不客氣,叫孱弱少年拿了飯菜過來吃,卻再不要孱弱少年喂食,吃完躺倒便睡,心內盤算孱弱少年已叫人去雇了馬車,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即上路。


    到了第二天一早,楊青峰早早醒來,見那孱弱少年依舊身坐床前椅上,頭伏床邊已自睡著,心下又生謙意,卻不將他叫醒,自思先起床收拾行李,再叫他一起上路,不曾想曲腿用力,想要將身直起,那胸口劇痛,牽引的渾身一震,已是把孱弱少年驚得醒了。


    孱弱少年將楊青峰攙起,坐在床上,見楊青峰麵上之色,知他惦記昨日所說今日上路之事,忙道:“楊大哥,你先坐一會,我出去看那馬車租來了沒有。”邊說邊將身走出屋去。過了許久,也不見孱弱少年身迴,楊青峰正要撐起身子下床,卻見孱弱少年急急走了進來,道:“青峰哥,那馬車所租尚未妥當,我們今日就再歇一天,明日再走。”


    楊青峰心中雖急,卻也無奈,千叮萬囑要孱弱少年吩咐人去,今日一定要將馬車租好,明日定要上路,孱弱少年自是一一答應。


    楊青峰隻好靜心安臥於床,過了這一日,到了第二日一早,孱弱少年自在屋中收拾東西,楊青峰心思他定然是租好了馬車,今日便可上路,正作如此之想,卻聽屋外有人叫道:“公子,公子!孱弱少年耳中聽見,自在屋中應了一聲,卻聽外麵那聲說道:“今日城門封門,出不了城。”楊青峰心中一沉,心想今日看來又是走不了了。卻見孱弱少年將眼看了過來,道:“青峰哥,今日閉城,人不能出,你就再安心靜養一天,待開了城門再走。”楊青峰也隻好如他所說,將身倚在床上,孱弱少年又將楊青峰胸前包紮的白布折了,換了新藥,重新包好,也不給楊青峰同意,便拿了木梳給楊青峰梳起頭來。楊青峰本欲不讓他梳,但見他已動了手,也不好拒絕。心想待明日上了路,一路上顛簸,勞頓辛苦,他自是不會再有氣力精神給我如此了。


    卻是一連四天,孱弱少年都說城門封閉,出不了城,加之最前一天沒雇上馬車,一共又是去了五天之時,孱弱少年每隔兩日給楊青峰折包換藥,楊青峰本就體質甚強,又有無雙在包袱之中所留神農百藥門製傷神藥,十分靈效,非同一般,隻此數日,楊青峰漸覺傷口之處痛疼漸止,慢慢生癢,楊青峰心知這是傷口愈合之象,隻覺身上精神氣力也在漸至增長,心中卻是愈急,自思這城門日日閉城,也不知是為了那般?忽就心想,莫不是孱弱少年見自己身傷不愈,要留自己在此養傷,便謊言而說城門關閉?我明日隻須如此,便知端的。心下打定主意,心思不管如何,明日一早定要起程,那怕用繩索從城牆之處係了身下去出城,也得上路。心想至此,勉強身起,掙紮著將包袱收好,淨待第二天天亮動身。


    孱弱少年眼見楊青峰如此,知楊青峰心意已決,如是再生其它拖延時日之法,讓他靜息養傷也是不能,眼見經過這些時日的護理,楊青峰精神狀態已漸至趨好,心想他體質健壯,於路坐在馬車之中不動,不去騎馬,應是也無大礙。想到此處,拿出上次那方地圖,對楊青峰說道:“青峰哥,既是此次我們將要出關前去北地長白山,我想應是先確立所行線路,以免失了方向。”楊青峰一聽大是有理,二人對了那地圖詳加研看,最後確定從此處去至京師,到遵化出山海關,再達錦州,到了此處,離那長白山已是沒有太遠的路途了。


    第二天清晨,楊青峰和孱弱少年俱各早早起身,孱弱少年昨晚已讓下人今日早早起來備好飯食,二人吃了,又給楊青峰換過藥,連同他頭上的發髻也又仔仔細細梳理了一番,拿了包袱,攙了楊青峰,出到門外。


    連著十多天不見天日,一出那門,楊青峰隻覺屋外光亮耀目,精神大是震奮,放眼四麵一看,卻又不覺心下驚訝,隻見自己所宿之處是一座四合大院,房屋畫棟雕梁,院內奇石異樹,雖是時近寒冬,卻是綠葉茵茵,不見枯萎衰落。自不是一般普通人家。那早已停在院內門前的一座馬車,四人分侍兩邊,垂手順目,隻是不見此間房屋主人的身影。


    孱弱少年手攙楊青峰上到馬車內中坐好,自己也上去挨著楊青峰坐了,外麵駕車之人抖動馬韁,緩緩上路,出了城門,在馬臀之上加了一鞭,那馬拖著馬車滾滾前行。楊青峰身坐車內,閉了眼暗中尋思,劉宗敏一行離去多日,至此再不見現身,應是謹遵了李大哥號令,不再追捕這孱弱少年,如此,此行於路應是不會再有兇危。隻是先前那劉宗敏說奉闖王之命,也不知這闖王是誰,卻為何要追捕這孱弱少年?自己受傷之後,孱弱少年將自己移置在這個四合大院之中,眼見這大院的主人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孱弱少年如不是與這家房主人有莫大幹係,人家卻又怎會將此房屋給了他借住?又想那晚闖王屬下三人聲言孱弱少年不是一般之人的話語,此時有心想問,卻又想自己將孱弱少年誤傷,為他尋藥治病自是天經地義,至於其它,於自己卻是沒有絲毫關係,先前欲與他結為兄弟,他也不肯,何還去尋思那許多?楊青峰本是無畏無懼之人,想到此處,索性閉了雙眼,不一會便即睡著入了夢鄉。待得被孱弱少年叫醒,那太陽雖至西垂卻還未落下山去,楊青峰心下詫異,問道馬車怎地天時如此之早便不趕路?車夫卻叫起苦來,說道走了一天,不要說人,這馬也是吃不消要歇腳休息。


    當下住店歇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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