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進宮請罪


    葉笙拿著金熏球,剛要打開,便聽見蕭樺飛快說道,“這隻是普通的金熏球,裏麵的熏香能讓人放鬆,減輕痛楚。”


    就這樣?


    葉笙狐疑的目光來迴在蕭樺和劉太醫之中掃過,兩人臉上都看不出什麽異樣。


    葉笙不動聲色的把金熏球還給劉太醫,找了個借口出了屋子。


    她一離開,劉太醫壓低聲音急急的問道,“殿下身受重傷,命懸一線,為何不讓臣用那顆……”


    劉太醫的聲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著蕭樺控製不住的大口吐血,連床褥都染紅了,他急急忙忙打開金熏球,就要把藥拿出來,一隻消瘦蒼白的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本王說了,不許動它!”


    “這可是殿下的救命藥,如今不用更待何時?”


    “本王有九條命,死不了!這藥隻有這麽一顆,留著給她養身子……”


    劉太醫咬了咬牙,“殿下,臣說過,藥不對症,沒多大用處。”


    “那也給她留著!萬一將來……”


    他沒有說下去,再次大口吐血,劉太醫急得臉色都變了,“將來的事誰知道呢,也許葉小姐一輩子也遇不到生死攸關的事,也許將來會得到另一顆藥。”


    “不會有了,神醫已經死了十幾年,再無人能煉製這樣的藥丸,就算有煉藥方子,有些藥材也已經尋不著了。據本王所知,當年那瓶藥丸,隻有父皇手裏還有一顆,太子手裏那顆可能還有,其他人的應該都已經用掉了。”


    說完這一大段話,蕭樺已經支撐不住了,眼皮控製不住的合上。


    劉太醫還在猶豫要不要把藥丸用掉,蕭樺突然猛地睜開雙眼,死死盯著他,嚇得劉太醫差點跳起來,冷汗都嚇出來了。


    “不許用!”


    吃力的吐出這三個字,蕭樺終於徹底昏死過去。


    葉笙站在屋外的窗下,蕭樺和劉太醫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裏。


    她看著已經遠去的去請院使們的護衛身影,又在屋外默默的站立片刻,待到平複了激蕩起伏的心緒,才轉身進了屋子。


    她進去的時候,劉太醫正猶豫不決的打開金熏球,又合上,又打開,又合上。


    葉笙裝作什麽也沒聽見,輕聲道,“我已經讓人去請馬院使他們。”


    劉太醫長長的鬆了口氣,擦了把額上豆大的汗珠,合上金熏球,默默的放迴袖子裏。


    見葉笙臉色不太好,劉太醫忙道,“我給您把把脈吧……”


    他說著,就要搭上葉笙的手腕,卻搭了個空,不由得詫異的看向葉笙,葉笙神色淡淡的,眉眼中藏不住疲憊和落寞。


    “我沒事。”


    “您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養,還是……”


    “我說了我沒事。”


    說完這一句話,葉笙抿緊嘴唇,一言不發,一雙墨黑長眉擰得緊緊的。


    見她情緒不好,劉太醫張了張唇想說什麽,最終又吞了迴去。


    屋子裏一下安靜下來。


    直到立春端了藥進來,才打破這讓人壓抑的寂靜。


    葉笙一口喝光了藥,揮手讓立春退下。


    立春剛捧起蜜餞,又不得不放下,屈膝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屋子裏再次安靜下來。


    葉笙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裏,目光自從落在昏迷不醒的蕭樺身上,就再也沒離開過。


    清晨的陽光打在她臉上,消融了蒼白之色,讓她的臉頰添了一丁點暖色,隻是那雙眼睛裏的冰天雪地,是區區一點陽光無法消融的。


    “英王殿下為人很不錯,待您也是一片赤忱,您不妨試一試……”


    劉太醫小心翼翼的說道,葉笙深深看了他一眼,劉太醫心裏咯噔一下,默默吞迴要說的話。


    “試一試?試什麽?”


    葉笙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劉太醫莫名的感到暴風雨臨近,大氣也不敢出。


    “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我跟英王是不可能的,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


    葉笙沉默良久,才緩緩吐出五個字,“我配不上他。”


    劉太醫詫異的看向葉笙,卻見葉笙已經抿緊嘴唇,似是不打算再解釋。


    劉太醫猶豫了一下,“葉小姐出身顯赫,容貌動人,與英王殿下正門當戶對,怎麽會配不上英王殿下呢?”


    “你不懂……”


    葉笙幽幽的歎息一聲,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既落寞又滄桑,既蒼涼又幽遠,“你不懂。”


    配不配,不隻是身份,容貌,地位上,而在於心。


    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對一切情意都不再相信,這樣的一顆心,充滿著陰謀,猜忌,狠辣,手段,如何配得上一顆赤忱,清澈,幹淨,純粹的心?


    就連情意,她也永遠給不出百分百的情,就好像一杯水,一開始,她的心就像一個杯子,盛滿了一杯幹淨的水,情意就是那些水,可曆經兩世遍體鱗傷,最初的最幹淨最純澈的水,隻剩下可憐的一丁點,她又灌了一些別的水進去,勉強填滿了那個杯子。


    這杯水看起來也是滿滿當當的,可她知道,一切都變了。


    而蕭樺呢,他的心不曾變過,心裏盛著的依然是滿滿當當的最初的水,最純淨最清澈,也最動人。


    她配不上他。


    劉太醫的確不懂,但葉笙不說,他也不多問,隻是細心的檢查著蕭樺的傷勢,免得突發什麽狀況,措手不及。


    不到一刻鍾,立春急急進了來,“小姐,馬院使來了。”


    這麽快?!


    劉太醫詫異的看向葉笙,將軍府離馬院使家離了好幾條街,就算用最快的馬來迴也要半個時辰。


    葉笙一臉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了。


    立春話音一落,一個高大的護衛大步進來,肩上還扛了一個人,劉太醫一看,正是馬院使!


    可憐的馬院使,被人扛在肩上飛了一路,發髻被吹散了,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狼狽得很,因為顛了一路,胃被顛得難受,一落地就衝到門口吐個不停,等他好不容易吐完,連漱個口的時間都沒有,又被劉太醫半扶半推拉到床前,“院使大人,您快看看英王殿下怎麽樣了?”


    馬院使本來還有幾分怨言,一看半死不活的蕭樺和被褥上的血,頓時臉色大變,伸手搭上蕭樺的手腕聽脈。


    緊接著,唐副院使,何太醫也到了。


    四個太醫一起給蕭樺診治,很快便得出了結論。


    “英王殿下的傷勢極其嚴重,斷了六根肋骨,其中一根肋骨插入肺部,才導致殿下唿吸不暢,五髒六腑都受了傷,最嚴重的是心髒,殿下傷了心脈,若是尋常人,恐怕早已一命嗚唿。”


    葉笙猛地站起身,一雙利眼射向馬院使,“你是說蕭樺他有性命之憂?”


    “殿下雖然傷勢嚴重,但殿下自幼習武,有內力護體,體質比常人好上許多,再者皇上寵愛殿下,多年來給殿下用了不少好藥,因此……”


    馬院使年紀大了,說話慢吞吞的,偏偏還特別囉嗦,葉笙聽得頭都大了,不耐煩的打斷馬院使的話,“你隻說他有沒有性命之憂?”


    馬院使愣了愣,慢悠悠道,“那倒沒有。”


    葉笙長長唿出一口氣,這才發覺手心裏都是汗,她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好好給蕭樺治傷。”


    她說著,轉身出了屋子,望著院子裏炫目的陽光,隻覺得整顆心像在油鍋裏走了一遭,大大吐出一口氣,臉上也露出舒心的笑容。


    劉太醫跟了出來,將這一幕看在眼裏,“您可以放心了。”


    葉笙笑了笑,“你好好盯著他們治傷,我出門一趟。”


    “您要去哪?”


    葉笙已走出幾步遠,頭也沒迴的丟下兩個字,“進宮!請罪!”


    安樂王府。


    蕭禦一雙長眉擰成了川字,臉上寫滿不信,“你說什麽?”


    青山先生捋著山羊須,搖頭晃腦的說道,“老朽說,王爺手掌上的毒雖然比較霸道,毒性烈得很,也不太常見,但老朽能解,不是什麽大事,至於手腕腳腕那幾處的毒就更不是問題了,尋常小毒而已,一般太醫就能解。”


    “可本王手腕腳腕和脖子都發麻,開始失去知覺。”


    青山先生很想翻個白眼,但他不敢,尤其是看著蕭禦越來越陰沉的臉就更不敢了,耐著性子解釋道,“那是因為毒藥裏滲了麻藥,王爺才會覺得發麻,等過上一個時辰,麻藥的藥性散掉了,就沒事了。”


    蕭禦還是一臉‘不信不信,你一定在糊弄本王’的表情,“可葉笙說,這毒由四十九種毒蟲,四十九種毒花,加上十種西南部落裏找到的瘴毒和蠱毒煉製而成,既難得又難解,她將玄鐵放於其中浸泡了整整三年,讓玄鐵周身是毒,隻要沾上一點點,就會劇毒攻心,毒發身亡。”


    “玄鐵的確被藥水浸過,不過頂多三天,三年?恐怕鐵鏈早就一股藥味,老遠就讓人聞到了。”


    青山先生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王爺你是不是傻,這都信?


    蕭禦臉色發黑,頭頂隱隱在冒煙,牙齒咬得嘎吱響,若是葉笙在跟前,恐怕蕭禦要撲上去一口咬斷她的喉管。


    “王爺,”


    青山先生不知死活的湊過來,笑得跟隻千年老狐狸一樣,“您又被葉笙坑了?!”


    又!


    一個又字,讓蕭禦徹底爆發。


    “葉笙!你給本王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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